《雁门关往事》妄思

4、第 4 章

　　老三是天宝元年的三月初二来了雁门关，唐玄宗的“开元盛世”造就了辉煌，给大唐增添了一道浓墨重彩。彼时的大唐盛世为保安宁，与各边疆部族签订协议，设立都护府。当年的节度使西北由哥舒翰掌管，东北由安禄山安排，不说这二人从来看不对眼，面上毫无波澜，私底下却暗潮涌动。

　　老三独自一人从南方来，除了衣物什么也没带，拿着通关文牒顺利进入了雁门关内，迎接他的是当年燕忆眉的副手，女卫营副统领，燕辰。

　　燕辰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是老三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方，知书达礼都是他人对她的赞美。从老三来雁门关就是燕辰一直照顾，虽然老三是外姓弟子，但她从来未嫌弃过，还主动跟他攀谈。

　　刚入营时，许多将士都因为见老三眼生，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燕辰就会坐在他身边，帮他拿个馒头，或者递个红薯。

　　而且，想要认识雁门关所有的人员姓名背景身世，很简单。找到燕辰即可，她熟知雁门关里任何人的姓名，家世，还有从霸刀山庄送来的武器库中，所有的兵器分配也都有她帮忙。

　　是啊，多完美的一个人。

　　当年老三入营不满三月，还没做到破阵营的头子，她就经常把笑容挂在脸上，开心地走过去，瞧见宋森雪时常带着的身后的人，伸出头瞧了瞧，问道：

　　“这是哪位仙宫里的小神仙，竟然长的如此俊俏。”

　　老三愣了愣，羞了脸，宋森雪瞧了他一眼，拉着他介绍道：“是刚调来我这的，这几日带着他多熟悉熟悉堡内的事情。”

　　“这样～我是女卫营燕辰！”

　　她抱拳对老三行礼，这是江湖上的做派，老三见过，跟着回了礼。

　　“一见这位小兄弟就觉得面善，想来或许在江湖上遇到过。我这职责做的也真是不到位，来了新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我，我这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准备，希望小兄弟见谅了～”

　　后来宋森雪跟老三说，燕辰曾经在江湖上兜兜转转许久，在关外待了数月，最后回了大唐之后，由人推荐，入了雁门关。

　　说来也奇怪，老三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独自一人。老三来时曾有一位师傅领着，后来这位师傅就经常跟着燕辰转悠，燕辰来告诉他，只是因为有许多问题不懂，总去请教，老三就没多心。

　　后来她突然接了亲，有了婚配，也是在老三离开雁门关之后下江南才知道的。没吃上喜酒，老三还赠了她十二只藏剑山庄打造的金钗，当做礼物，她欣然笑纳，老三记得她提过，与她结亲的那位先生是凌雪阁的一位外阁弟子，因为常来雁门关传递文书，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等等，凌雪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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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一愣，原本站在宋森雪身后，听着几位统领讨论事宜，他这一动，几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旁边的燕辰先瞧见异样，挥手在他面前问道：

　　“老三，怎么了？”

　　老三回过神，看着燕辰的眼睛里三分疑惑四分笑意。

　　还有两分慌张。

　　老三镇定下来，看了看泰然自若的她，又看了看几位疑惑的统领，行礼说道：

　　“没事，统领，既然讨论的是堡内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哎～老三想必是南方来的吧？穿的这般厚实，可能怕冷，住不惯你那帐子。这样，堡中刚刚修缮好，有空房可以住，不如我给老三安排？”

　　燕忆眉是听出来了这话茬，她先是瞧了一眼老三，再又看了看宋森雪。

　　宋森雪只瞥了燕辰一眼，就继续盯着茶碗，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似乎在提醒燕辰一个女卫营的副统领手伸的太长。

　　“多谢燕副统领的好意，但如今内忧外患，跟将士们住一起更能早些了解到情况变动，我这几日受了伤，得跟他们一起才放心。”

　　燕辰忽而眼神一滞，望了老三一眼，眉余间变得难过。

　　“受伤了？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去叫军医来跟你看看。”

　　宋森雪抬了抬手，拿起茶碗看着边防图说道：“不必了，他替我盯着营里的事情，多双眼睛多些安稳，老三呐，你不是还有事要去见申屠统领吗？”

　　老三明白这言下之意，刚要告退，就听她叹了口气。

　　“长孙统领这几日忙着处理关外的事情，好几天没回来了，现在是燕忆眉燕统领暂代一职，有什么事由我告诉统领就好，不过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还有之前堡内火药库泄露一事，让人束手无策……”

　　此话一出，燕忆眉还没作声，刚回来就听了全程的李无衣走了过来，“咚——”的一声将手里的枪插在了旁边的架子上，迎着风雪走进了苍云堡里。

　　“如今雁门关的事情，都能由一个副统领在这里指手画脚了，燕统领，你手底下的人，真是能干啊！”

　　李无衣走上来，老三行礼，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宋森雪赶紧叫走了老三，几个人就着后续派兵布防的事情讨论，老三看了一眼燕辰的背影，燕辰似乎发现有人瞧她，转过头，笑着跟老三挥了挥手，老三连忙回头走出去了。

　　他回了自己的帐子，这帐篷原本不是他的，只是上一个将士出征未归，这帐子就挪给他用了。

　　一张单人床，上面的被褥都很薄，冻硬之后睡的人腰酸背痛，屋子里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旁边是一些柴火，桌上摆着一个烛台，床边放了一个火盆。

　　“燕大哥你回来了！”老三刚一进去，就看到阿玉站在桌子旁，也不敢坐，脸上挂着笑，带着惊喜的神色。

　　“阿玉，你怎么来了？”刚说完，阿玉就熟练地帮老三放下包裹，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抓了一把地上说枯草点燃，放在火盆里。

　　“我今日去女卫营报道了！以后也可以跟燕大哥你一起并肩作战了。”她站起身，老三见她梳起了长发，穿着玄甲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

　　“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就行。”阿玉干活利索，不一会就生起了火，站在老三旁边，瞧了瞧他身上的伤。

　　“没事了，都是小伤。”老三下意识遮住脖子上露出来的一道疤，安慰阿玉道。

　　阿玉是他在关外救回来的流民里的一个遗孤，小姑娘不哭不闹，一双眼睛迎着光就会有些浅浅的金色，模样比不上江南水乡养的姑娘家，但穿着玄甲束起发来，也是英俊的很。

　　这几日关外并没有动乱，老三身上的伤好的都差不多了，多亏了雁门关里万花谷来的几位军医，伤口虽然愈合，只不过落下了难看的疤痕，阿玉知道，老三一身都是。

　　“燕大哥，听说今日你跟着破阵营统领去了堡内听训话，刚刚几个破阵营的过来说，女卫营那个副统领，有点奇奇怪怪的，没给你台阶下。”阿玉说道。

　　“没事，”老三点头，“她原本是关外人，后来进了雁门关，也是统领提携，如今有了权利，大部分人都会如此。”

　　“只是我很奇怪，凌雪阁的人从不主动出现，我没记错凌雪阁如今阁主李林甫人在长安，她嫁给凌雪阁之人，这事儿怎么大张旗鼓。”

　　“嗯？”阿玉感到奇怪，老三按住她，叫她坐下。

　　“这里面有古怪，我们得想办法探一探。”

　　阿玉摩挲着腿上的甲，抬头问道：“要不把她打一顿，捆起来问！”

　　老三挑了挑眉，笑出了声，反问道：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可行。”她泄气后，老三摸了摸她的头。

　　“咱们现在只需要等，等她来问。”

　　“她真的会来？”她疑惑道。

　　“我说过，她是个，热心肠。”

　　果不其然，夜间换防结束，她就来了。

　　燕辰带了一个人，老三没见过，觉得面生，便叫阿玉把刀背好，以备不时之需。

　　“老三，你初来乍到，雁门关比不上江南，我这里叫厨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也算给你接风洗尘了。”

　　食盒拿上来，摆在桌子上，除了一些家常菜，还有一壶温过的酒。

　　“雁门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来！”燕辰拿出杯子，给老三和阿玉都倒了一杯，老三刚要拿起来，阿玉立刻伸手按住了酒杯。

　　“你是……我知道了，你是老三来带的，今日入了我的营，不知道姑娘这是何意？”燕辰举着酒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哦，燕大哥身体不爽，伤没有痊愈，不能喝酒。”

　　“哦哦……那，我就先敬你一杯，贺你加入女卫营！”她刚一转回去，阿玉就伸手用筷子将她的酒杯按了下去。

　　“雁门关的酒烈，而且我不喝酒。”阿玉说罢，将酒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我知雁门关都是大英雄，但是大英雄都葬在这雪里。入营时匆忙，什么也没准备，这杯酒，就当作我敬前辈们的一份心意，他们瞧见了，也算作我入门的敬师茶。”

　　阿玉回头，冲着老三露出“怎么样燕大哥我是不是很上道”的表情。

　　老三点了下头，表示“不愧是阿玉这也能挡回去”的眼神。

　　“……好，不愧是入了我雁门关的女子，能记得前辈的这份心意！”燕辰并没有因为这酒尴尬，反而仍然是接了下去 。

　　“其实我来，也是刚才燕统领拉着我说，希望老三，未来能接任破阵营副统领之职。”

　　老三抬眼去看，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睛。

　　“你刚来还不太明白，不过宋森雪近日带着你熟悉堡内事务，就是在告诉众人，他器重你啦～”

　　她在撒谎。

　　在此之前，老三才与破阵营统领宋森雪在城墙上相会过，他方才还拉着老三，避开人群小声地说，接到长孙忘情的信，叫他通知自己赶紧离开雁门关。

　　燕辰包括她身边的人，都不可信。

　　老三看着坐在燕辰身边的男人，他窝着手里的刀就没有松过手。

　　“所以，老三这次来，也算是要准备准备，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副统领了。小酒怡情，你就小酌一口，当作我提前恭贺你了。”

　　“撒谎。”老三说。

　　“什么？”

　　“燕辰，你从进来开始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想当我喝酒，这酒，你怎么一口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