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广陵邑买了块地后》妄思

12、第 12 章

　　听闻了如今镇左司在雁北已经成立为一个主要职务，虽朝廷不予理睬，但民心所向，对于雁北流亡的灾民来说，有一个安全的庇护之地，比在野外被狼牙追赶逃命的好。
　　老朱也在将军的帮助下找到了药材，将军也没跟老朱说，直接现磨现熬就弄好了药，差人送到了帐篷，帮主笑而不语，瞧着老朱吃了药，等着送药的将士出去，端起茶盏说道：
　　“啧啧啧，真是贴心小棉袄，但凡关外那群鞑子有这么疼人，我也不至于三天两道跑你这里找醋闻。”
　　老朱尴尬地咳嗽一声，帮主挑着眉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盏。
　　“帮主，你还要回关外吗？”
　　“当然要，不然我那房子白白当做摆设不成。”
　　老朱笑了笑，问道：“怎么，从良了？”
　　帮主凑近，老朱以为她要悄声说，也凑过去，谁知突然被敲了一下脑袋，疼得她连忙缩回去。
　　“帮主，你这是家暴！”
　　“打女儿最多是教训。”帮主伸手捏了捏老朱的脸，双手向外扯了一下。
　　“！疼疼疼！”老朱嚎叫，拍掉帮主作怪的手。
　　“朱儿，你可记好了，”帮主凑近对她说，“别人怎么样，那事儿跟你是没关系了，少去掺合这些没人收拾的烂摊子，你说皇帝跟你又不是一个姓，无亲无故的，难道你也随了韦大人的话，要一辈子效忠李唐吗？看看李太白的下场，再想想杜子美如今什么样。如此，你不如随我走，去龙泉府，去关外，好歹过的快活。”
　　老朱这才听明白帮主的意思。自己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费劲心血，到头来换得个人财两空。就算是在扬州隐居，也一直不敢断了跟长歌门的消息，生怕自己就被当做一个棋子弃了。但如今来了雁北，瞧见了守边疆的将军所谓的为国为民，心中大义；再看看帮主远离世俗，逍遥自在的生活。自己心中所想所念，汇聚在一起，反而变成了一个信念。
　　“帮主，回去之后，自己当心。”老朱说完，拿起收拾好的行囊，转身就离开了营帐。
　　帮主坐在椅子上，杯中的茶已凉，她没有端起来，只是看了看老朱坐的位置，兀自笑了一下。
　　“劝不回来啊，你说怎么就跟牛似的这么倔呢？”
　　“但愿你心中所愿，皆有好的因果吧。”
　　老朱没有大张旗鼓的告别，去马鹏牵了马，就打算走。雁门关的将士认识她，询问是否需要告诉将军，老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站在雁门关上的将军看着那匹马渐行渐远，没有说话，他带着面具，隔着风雪，一双眸子没有光彩，只是雪一盖过来，似乎就将人掩在下面。
　　老朱独自一人回了江南，路上走的慢，却没有耽搁。回家的路上瞧见田间收水稻的村民，打了个招呼，临近傍晚，回了家，老朱把马拴回马厩，去摸钥匙，发现不在，料想师叔和徒弟应该是回来了，伸手去推门，瞧见了许久不见的老三和小六。
　　小六端着菜走出来，转头一看有人推门，愣在原地半天没动，老朱看着她，她望着老朱，彼此都没出声。
　　“师妹你菜放好了吗，快来拿碗筷啦，马上就……”
　　老朱闻声转过眼，看见从厨房端着蒸笼走出来，看着小六没动，随着视线望过来的徒弟。
　　“师……师父？”徒弟试探地问道，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怀疑和颤抖。老朱瞧这二人皆在大喘气，料想马上眼泪珠子就要落下来，笑着点了点头。
　　“呜呜呜师父你回来了！”徒弟赶快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小六一起跑到老朱面前，一把抱在怀里，大声哭出来。
　　“呜呜呜呜……”
　　“师父……呜呜呜呜……”
　　“哎……在呢在呢，好啦不哭啊！”老朱一手拍着一个的背，感到肩膀湿润，就知道这俩哭成什么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厨房里另外两个人也走了出来。
　　老三站在师叔前，两个人看着老朱，瞧见师叔眼角有些红，老朱回应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
　　雁北的夏天依旧是冰天雪地，但出太阳的日子有了一些暖意，将军清晨起床之后，训练完新兵，就去检查边防，早上跟将士一起吃了馒头和白粥，最后又去探望前线退下来的将士，半个时辰之后，再去向统领汇报前几日的战报和情况，此时得空片刻，他独自走上雁门关的城墙，看着白雪皑皑，暖阳铺在身上，好像融化了一身的寒冷。
　　前几日又有一批流民入城，将军把他们在关内妥善安置之后，发现了几位从江南过来随队本是探查情况的天策府将士。领着几个人前往苍云堡说明来意，又向长孙忘情讲清如今关外的形式，大概就在统领跟将士说话时，另一个天策府的兵看了将军好几眼，随后在将军投来疑惑目光中他慢慢走向将军，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悄悄塞到将军手里。
　　“是扬州寄到天策府的，说来了雁北给薛将军。”将士偷摸说完，又退了回去。
　　将军收回思绪，这才从怀里拿出那封信，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只桃花枝，信中只写了一句：
　　好雨知时节。
　　于是夏天临近，将军就带着一只花，下江南来了。
　　要找到老朱住的地方有些难，从来了扬州，将军基本上不怎么休息，看到了人就问认不认识长歌门的。山间伙夫不是读书人，不识字也不了解，只能东比划西比划，跟着往来车夫的指引，总算是到了再来镇。
　　将军牵着马走进再来镇，身上穿的是寻常布衣的服饰，但依旧看得出是个习武之人，瞧见铁匠铺，本想修缮一下兵器，突然想起来午后没吃饭，一转头就看上旁边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热气的笼屉散发香味儿，将军走过去看了看，店家整好收拾好碗筷，转眼看见人高马大的将军站在铺子前。
　　“店家，我要两个肉包子。”将军说话，就去摸身上装钱的小布包，掏出来之后解开扣子，里面是一些碎银。
　　“好嘞，刚蒸好的，给你拿两个最大的！”
　　油纸包好包子递给他，将军把碎银给了店家，到了谢，熟透的包子隔着油纸也烫，他转过身，塞进嘴里，就瞧见一脸笑意提着菜篮子的老朱。
　　老朱看着他，笑盈盈地问道：
　　“江南的东西味道怎么样？”
　　将军咬了一口，皮薄馅多的包子在嘴里蔓延，新鲜的猪肉蒸熟之后，肉汁浸到发好的面里，陷儿里有葱姜增添味蕾，猪肉肥而不腻，饱腹感缓缓从胃到身。
　　“好吃。”将军说完，跟上老朱。
　　老朱买了不少水果，还有一些绿豆，将军接过篮子放在马背后的箱子里。
　　“回去正好熬一锅绿豆汤，夏天闷，吃了解腻。”
　　将军点了点头，伸手抓了一下脖子，正好被老朱看到，老朱瞧了一眼被他抓红的地方，说道：
　　“家里有井，回去打了水就可以洗澡。”
　　将军再次点了点头，把包子吃完。
　　到了家中，老朱把马牵到马厩，添了新的马草，随后取了钥匙打开门，将军背着包跟着走了进去。
　　门口那颗银杏已经长出新的枝丫，绿荫成片，池塘里的水也换了一遭，鱼儿躲在荷叶下避着晒，偶尔吐出泡泡惊起涟漪。
　　“你直接去书房旁边那间，我这给你烧上水，马上就能洗澡。”老朱说完，挽起袖子拿布条缠上，去井边打了水，双手提着桶，就走进厨房。
　　将军跟上去，走进厨房看见她从屋子一角拿出柴火，灶上的火缓缓就热了起来，将军帮忙将桶里的水倒进锅中，看着老朱盖上盖子。
　　“你要皂角吗？”老朱问道，指了指头发，将军点了点头，跟着走出厨房，随着老朱走到书房旁的屋子。
　　一推门，屋子里陈列的物件干干净净，左手边有一张檀木做的床，右手边是一个干净的炕头，上面摆着一副茶盏。
　　“平常这里都是我三徒弟休沐的时候住，偶尔小六回来，就是她一个人住。被子我等下换了，皂角在……我看看，在这。井边就有盆，你直接打了水洗个头吧。”
　　将军点了点头，把包裹放在炕上，解开护腕和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解开头发的发冠，拿着包里的毛巾走到井边，看着老朱走进厨房忙活，便打水洗了把脸，随后脱下衣服，低着身子，舀了一瓢浇在脑袋上。
　　“师父，我回来啦！”
　　徒弟一声呼喊，老朱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刚要过去给她开门，徒弟就推门进来，抱着手里的白面愣在原地。
　　徒弟看了看井边的男人，又看了看老朱，霎时脸红，连忙拿白面遮住脸，低声说道非礼勿视。
　　“师姐怎么不进去啊？我快提不动这个……肉了……”
　　小六提着从屠户那儿买来的猪肉，绕过徒弟走到前面，就看到老朱身后那个赤裸上身头发湿着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大叫，外面还在拴缰绳的师叔跟老三对视一眼，赶紧跑进去。
　　老朱捂住脸，转身进了厨房。
　　唉……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