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之家》发癫啊

7、第 7 章

　　安森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但我注意到一些有趣的数据，”艾德里安继续说，调出一个悬浮屏幕，“你的压力荷尔蒙水平在过去两周有所上升。睡眠质量下降。有什么困扰吗？”

　　卡洛斯博士紧张地看向安森。

　　“只是对即将到来的成熟仪式感到期待和紧张，先生。”安森回答，“马克——另一个容器——即将满十八岁，看到他准备，让我思考自己的未来。”

　　完美的答案。既真实又无害。

　　艾德里安点头：“理解。但记住，你的未来是确定的，也是光荣的。当我的身体需要更新时，你将赋予它新生。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永生——你的身体延续我的生命。”

　　在某种意义上。又是这个委婉的说法。

　　“我明白，先生。”安森说。

　　艾德里安观察了他几秒，然后转身走向虚拟窗口——他的办公室背景是俯瞰天狼星首都的壮丽景色，高楼林立，飞行器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卡洛斯博士，我想和安森单独谈谈。”他说。

　　博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当然。我就在外面。”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安森和全息影像。

　　艾德里安转身，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想见你吗？”他问。

　　“因为关心您的...投资状况？”安森谨慎地回答。

　　“部分正确。”艾德里安走近，“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你是否有‘潜力’。”

　　“潜力，先生？”

　　艾德里安挥手调出更多数据：“不仅仅是生理匹配。神经模式，认知风格，甚至潜意识反应。这些都会影响移植后的适应性。过于顺从的容器可能缺乏必要的生命活力，而过于叛逆的...则可能造成排斥反应。”

　　安森感到一阵寒意。

　　他不仅在评估身体，还在评估意识特性。

　　“那我符合您的期望吗？”安森问。

　　艾德里安微笑：“很有趣。你的生理反应显示温顺服从，但你的微表情——瞳孔的轻微收缩，下颌的微小紧绷——暗示着某种隐藏的强度。这很好。我需要一颗有力量的心脏，不是一个懦夫的。”

　　他靠近，全息影像的脸几乎与安森的脸重合。

　　两张相似的面容，一个真实，一个虚幻；一个年轻而生机勃勃，一个年轻但已准备好接收别人的生命。

　　“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安森。”艾德里安低声说，“大多数高层人士使用器官农场，是因为恐惧。恐惧死亡，恐惧衰弱，恐惧失去权力。但我不同。”

　　他的蓝眼睛直视着安森的眼睛：“我看待这不只是延续生命，而是进化。每次移植，我都在优化自己。更年轻的心脏，更健康的肝脏，更敏锐的感官。三十年后，当我用上你的所有主要器官时，我将是一个全新的人——拥有我多年的经验和智慧，但拥有你年轻的身体。这是人类进化的下一步。”

　　疯狂。纯粹的疯狂。

　　但艾德里安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如讨论天气。

　　“现在，让我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艾德里安退后几步，调出一个新界面，“这是一系列图像和词汇。我需要你诚实地给出第一反应。”

　　测试开始了。快速闪过的图像：花园、手术室、星空、牢笼。然后是词汇：自由、服从、生命、死亡、太阳、阴影。安森尽可能给出中性的反应，但有些词触动了深层的东西。

　　当“太阳”这个词出现时，他停顿了零点五秒。

　　艾德里安注意到了。

　　“太阳，”他重复，“你对这个词有特殊反应。为什么？”

　　安森迅速思考：“培养皿-Z有人造太阳，但我想知道真正的太阳是什么样子。”

　　“你想看到真正的太阳？”艾德里安若有所思，“有趣。也许将来有机会。等我完成第三次移植后，计划进行一次星际航行。你可以...陪同。”

　　他说话时，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在想象那个场景。

　　安森意识到，艾德里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一部分——未来的肢体，未来的感官。

　　测试持续了二十分钟。结束时，艾德里安看起来满意。

　　“卡洛斯博士说你很优秀，现在看来他没错。”他说，“继续保持。有任何特殊需求，可以直接通过博士向我申请。毕竟，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健康。”

　　门开了，卡洛斯博士重新进入。

　　“会谈顺利吗？”博士问。

　　“非常。”艾德里安说，“安森，你可以离开了。记住我们的谈话。”

　　安森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走出房间时，他能感觉到两道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一道来自卡洛斯博士，一道来自全息影像中的艾德里安·冯·奥斯特。

　　走廊里，安森的步伐保持平稳，直到转过拐角，进入无人的洗手间。

　　他锁上门，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那张与艾德里安相似的脸。

　　但镜中的眼睛是灰色的，不是蓝色的；眼神里没有那种冰冷的自信，而是压抑的火焰。

　　安森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脸颊。

　　水流冰冷刺骨，帮助他冷静下来。

　　进化。艾德里安用这个词美化谋杀。优化。他用这个词解释掠夺。

　　但最让安森不安的是另一件事：艾德里安似乎真的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一种扭曲的优越感——他有权利用别人的身体延续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是“更重要的”，他的经验和智慧“值得保存”。

　　这种信念比纯粹的邪恶更可怕。因为它意味着无法用道德说服，无法用同理心打动。

　　在艾德里安的世界观里，容器不是完整的人，只是生物材料，是为更高等存在服务的工具。

　　安森擦干脸，再次看向镜子。这一次，他想象镜中的脸属于艾德里安——那种傲慢的表情，那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不。”他低声对镜中的自己说，“我不是你。永远不会是。”

　　他离开洗手间，返回生活区。下午的阳光——人造的阳光——透过穹顶洒下，均匀而无变化。安森抬头看去，突然渴望看到真正的太阳，有瑕疵的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的太阳。

　　那天晚上，在秘密储物间，四人小组再次集合。

　　安森讲述了会面的全部内容，包括艾德里安关于“进化”的言论。

　　“他疯了，”马克听完后说，“完全疯了。”

　　“不，”莉亚摇头，“他是理性的疯狂。在他的逻辑体系里，这一切都合理。这才是最危险的。”

　　伊娃轻声说：“他提到星际航行...如果他要带你离开农场，我们的计划就完了。”

　　安森点头：“所以时间可能比我们想的更紧迫。莉亚，终端破解进展如何？”

　　莉亚拿出那部奥斯特赠送的终端：“我建立了一个隔离层，通过农场内部网络的一个废弃节点中转。理论上，我可以访问外部网络而不被立即追踪。但只有十分钟窗口，超过就可能触发警报。”

　　“十分钟能做什么？”马克问。

　　“传输数据，”安森说，“把我们收集的证据——休眠罐的照片，运输记录，客户名单——发送到外界。”

　　“发给谁？”伊娃问，“谁会相信我们？谁有能力对抗整个星际联邦的权贵？”

　　这是他们一直回避的问题。即使逃出农场，即使曝光真相，那些权贵有足够的资源掩盖一切，有足够的权力压制任何反对声音。

　　“反抗组织，”莉亚突然说，“星际联邦内部一直有反抗基因农场的组织。我查过历史记录——五十年前，有过一次大规模抗议，但被镇压了。但他们可能还在活动。”

　　“怎么找到他们？”马克问。

　　莉亚调出终端屏幕：“如果我能接入星际公共网络，可以尝试联络。用暗语，用他们可能识别的信号。”

　　“风险太大，”安森说，“如果被追踪...”

　　“我们有选择吗？”莉亚反问，“等待被收割？或者逃跑，然后在宇宙中流浪，直到被抓回来？”

　　储物间陷入沉默。通风系统的微弱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给我两天时间，”莉亚最终说，“我完善隔离层，准备一个安全协议。然后我们尝试一次短暂的外部连接。如果没有回应，我们就放弃这个方向。”

　　安森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将被采摘的绿眼睛，此刻燃烧着决心。他点头：“好。但必须有应急方案。如果触发警报，我们必须立刻启动备用计划。”

　　“备用计划是什么？”马克问。

　　安森走到墙边，用粉笔画出农场的简化地图：“莉亚发现的旧维护通道。如果事情败露，我们从那里进入地下三层，破坏主能源反应堆，趁混乱逃生。”

　　“破坏反应堆？”伊娃倒抽一口气，“那会杀死所有人！”

　　“不完全破坏，”安森说，“只是制造一次可控的故障，触发全农场紧急疏散程序。按照规程，所有容器会被集中到地面运输区，准备撤离。那可能是我们唯一混入运输飞船的机会。”

　　“但如果疏散飞船也是送往其他农场呢？”马克指出。

　　“那就夺取飞船控制权。”安森说，“莉亚会开飞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