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铸盾 为我正名》无心栽砚

49、第49章 暖冬?微光

　　第49章：《暖冬?微光》
　　上海的冬天是湿冷的，但年关将近，空气中便像是被注入了一种无形的、暖洋洋的粘合剂，将千家万户的烟火气黏连在一起。
　　“妈！清单我发你微信了，粮油区人少，我们搞个突然袭击再回来买鱼！”
　　苏晓晨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帽子上一圈毛领，衬得她小脸通红，活像一只兴致勃勃准备囤粮的雪地松鼠。她一只手已经利落地抓过了母亲手里的购物篮，另一只手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拥着她往另一边走。
　　刘老师看着女儿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慢点慢点，你这孩子，买年货又不是打仗。”
　　“效率就是生命嘛！”
　　苏晓晨弯起眼睛，露出那颗小小的虎牙，“早点买完，我下午还能去练功房泡两小时！”
　　在超市里，苏*效率*晨穿梭在货架间，对比价格，计算分量，果然条理分明，苏老爹暗自点头。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苏老爹在一边老怀甚慰不过三秒，零食区看到那个牌子的薯片时，那个“成熟规划家”瞬间，无了。
　　“哇！这个口味上市了！”
　　苏晓晨眼睛锃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扑过去，毫不犹豫地上前双臂一拢，□□袋薯片落进了购物车，然后扭头对父母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和狡黠的笑，
　　“嘿嘿，过年嘛……犒劳一下！”
　　苏父苏母同时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女儿稳重细致有条理她们高兴，可久违看到女儿鲜活的热爱与冲动，仿佛许久前那个会撒泼耍赖会顶嘴的小小身影并未真正离开，他们更开心。
　　回到家，收拾年货时，苏父老太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茶，眼睛看向电视，嘴里却状似无意道：
　　“这舞跳的还没我女儿好呢……晓晨啊，在学校……除了学习跳舞，跟同学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那个，比较谈得来的男同学请你看看电影什么的？”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苏晓晨正在跟一袋真空包装的酱鸭“搏斗”，苏晓晨操作鸭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正面看着父亲，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一种了然又略带无奈的浅浅笑意。
　　“爸，”
　　她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您就别操心这个了。目前来说，我的‘男朋友’是舞蹈房的把杆和图书馆的自习位，它们暂时……还没有下岗再就业的计划。”
　　老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幽默噎了一下，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词。
　　苏母悬着的心倏然落下，瞪了一眼苏老爹，苏老爹心头一突，索索脖子尴尬的打哈哈：
　　“哈哈，那挺好，挺好的，专心学业，挺好！”
　　……
　　（年二十九，同学聚会）
　　“苏——晓——晨！”
　　刚走进约好的咖啡馆，一个身影就炮弹一样冲过来。苏晓晨几乎是同时尖叫出声：
　　“巧巧！！” 她大大的笑脸瞬间绽放，像迎向太阳的向日葵，张开双臂和飞奔过来的余巧巧紧紧抱在一起，两个女孩在原地兴奋地蹦跶了好几下，惹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
　　“想死我啦！”余巧巧搂着她的脖子嚷嚷。
　　“我也想你！上海师大怎么样？你在传媒策划专业，把军师技能修炼到第几层啦？”
　　苏晓晨的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俩女孩折腾半天，余巧巧把杜晓晨按进卡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射，
　　“快！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给我老实交代！上戏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帅哥美女对你抛媚眼？最重要的是——”
　　她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你家那位远在德国的冰山学姐，有消息没？你们这跨越欧亚大陆的绝恋，现在到底啥进度了？”
　　苏晓晨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了，那笑容在窗外冬日暖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用小勺轻轻搅拌着面前的拿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片刻的神情。
　　“她啊……”
　　苏晓晨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某个梦境，
　　“在德国，肯定很好吧。毕竟，她那么厉害，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余巧巧撇撇嘴：
　　“……然后呢？没啦？邮件呢？越洋电话呢？视频呢？……怎么这样！”
　　苏晓晨抬起眼，眸子里情绪复杂，像打翻的调色盘。顿了顿，勺子在杯沿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一点都不怨她……就这么走得干干净净，也是骗人的。”
　　余巧巧脸上的嬉笑收敛了，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但是，”
　　苏晓晨的语气陡然坚定起来，她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目光却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时空，
　　“我相信她。就像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跳出属于自己的舞蹈一样。”
　　她转回头，看着余巧巧，眼神清亮而笃定：
　　“她选择离开，一定有她非走不可的理由。而我选择等待，也有我非要等下去的道理。”
　　就在这时，旁边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同学探过头，加入了话题：
　　“晓晨，你现在可是咱们班的名人了！上戏高材生！诶，我跟你讲，现在直播平台可火了！就你这条件，这舞姿，随便开个播跳跳舞，跟粉丝聊聊天，打赏收到手软！比死磕专业来钱快多了！怎么样，有兴趣没？我认识人……”
　　余巧巧明显有些意动，看向苏晓晨。
　　苏晓晨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
　　“我的舞台在剧场，在练功房。我的观众，我想……用我的身体和汗水，面对面地，跳给他们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喧嚣的咖啡馆里，漾开一圈沉静而坚定的涟漪。那女同学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余巧巧看着苏晓晨，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一起疯闹了整个高中的闺蜜。
　　（年三十，清晨 - 拜年）
　　王老师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在家里就听急切地敲门声，赶紧起身刚拉开门，一个裹得像毛茸茸北极熊的身影就带着一股冷气和欢快的声浪“蹦”了进来拱进自己怀里：
　　“老师！我来给您拜年啦！哈哈哈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苏晓晨在王老师怀里蹭了蹭，才退开半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王老师那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平淡：
　　“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目光却已柔和了下来。
　　苏晓晨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当当当当……苏大厨亲手精心制作，请您品鉴！”
　　王老师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造型精巧的点心，旁边还附了一张小卡片，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老师，低糖低油，配料表已标注。您编舞熬夜时，可以垫一垫，负担小些。」
　　王老师拿起卡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晓晨身上。
　　“有心了。”王老师指了指沙发让她坐，“这学期，你的期末汇报《念?线》……”
　　苏晓晨的心提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等待评价。
　　“技术上，比以前扎实，细节处理也到位了。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王老师看着她，眼神深邃，
　　“最重要的是，你的舞蹈里，以前那种‘看我多努力’的劲儿，淡了。现在，是‘这就是我’的样子。‘我’出来了。”
　　苏晓晨屏住呼吸，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这说明，你开始把外在的东西，往心里装了，开始用这里，”
　　王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而不是只用这里，”她又指了指胳膊和腿，“去跳舞了。这说明你方向对了，真正的艺术，都是从心里长出来的。”
　　王老师语气一转，带着期许：
　　“大一下学期，我会重点带你。你提前找些资料看看，沉下心来，多揣摩，动脑子。我希望到大二，你能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
　　苏晓晨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
　　……
　　下午，林岚警官的家门口，苏晓晨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开门后，林岚脸上是值班后的疲惫和惯常的审视。
　　“林阿姨，新年好。”苏晓晨努力让声音自然。
　　林岚沉默地侧身，让她进来。公寓里陈设简单，整洁得近乎冰冷，只有窗台上几盆绿植，增添了一丝生机。
　　“有事？”林岚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是警察特有的那种直接，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
　　“林阿姨还在怨我……”苏晓晨心中叹息，将手中的礼品袋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上学期期末汇演的独舞，《念?线》。是我自己创作编舞表演的。”
　　她想让学姐的妈妈看到自己的努力和成绩，哪怕只是一个稚嫩的小成果。一个造型别致的U盘，U盘是小小的芭蕾舞鞋形状，
　　“视频文件在里面。还有一个文件夹，是我……我这学期的一些记录。”
　　她顿了顿，补充道，“成绩单，还有市里一个舞蹈比赛的获奖证书。”
　　林岚的视线落在那个U盘上，没动，也没说话。
　　苏晓晨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用软纸包着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副毛线护膝，厚实的藏蓝色，织法能看出有些地方并不均匀，甚至有点笨拙，但针脚很密，显然用了心。
　　“这个……是我学着织的。”
　　苏晓晨的声音更轻了，带着点不好意思，
　　“学姐以前……偶然提过一次，说您膝盖有旧伤，天冷了会疼。我手艺不好，您别嫌弃……巡逻的时候戴着，或许，能挡一点点风。”
　　客厅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林岚的目光，终于从U盘上，缓缓移到了那副藏蓝色的护膝上。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颌线绷得很紧，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种坚硬的东西，在持续的注视下，一点点松动，裂开细微的缝隙。那里面翻涌着太过复杂的东西——
　　——有回忆，有心痛，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这笨拙的温暖猝不及防触碰到的动容。
　　她始终没有去碰那两样礼物，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直到苏晓晨觉得空气几乎要凝固，准备起身告辞时，林岚才终于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目光依旧深沉，却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冰冷。
　　在苏晓晨拉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林岚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没什么起伏的语调，生硬得像块石头：
　　“……路上小心。”
　　苏晓晨脚步一顿。
　　然后，她听到林岚又补充了五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天冷，自己也要注意保暖……还有，春节好。”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苏晓晨站在楼道里愣了几秒，一股酸涩温暖的浪潮冲上眼眶。她知道了，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
　　亚琛还在下雪，在除夕静静飘落。大学实验室的人早就走光了……除了林知意。
　　还是下午的时候接到艾米丽的电话，她才记起，原来今天，就是除夕了。所以，在拒绝了艾米丽共渡中国除夕夜得请求后，她打了母亲的新年祝福电话，却听到母亲在关断电话前的最后一秒，说苏晓晨今天下去去探望了她。
　　然后……她躲进了实验室。也许只有工作，能清空她那些快要压制不住的多余的，名为思念的情绪。
　　可是一个小时了，显示器上面的数据曲线变化，却一次次的幻化成了那个人的舞蹈，在她眼前翩翩舞动，让她无法进入工作状态。
　　林知意忽的身体后仰重重靠在椅背上，尝尝呼出一口气。心里却在想：她不会正在包饺子吧？大概率会是又一道黑暗料理？
　　晚上十点，林知意站在中华文化中心门口，里面人声鼎沸，灯笼高挂，红色的春联贴满墙壁。——她最终接受了一位热情的来自中国西北的留学生的邀请，来到了这里共渡除夕。
　　“同学，新年好！来，吃饺子！”
　　“学姐，一起玩游戏吗？”
　　陌生的善意和乡音包裹着她。
　　她接过饺子，低声道谢。尝试着，对几个过来打招呼的华人同学，回以淡淡的、却真实的微笑，轻声回应：“新年快乐。”
　　她甚至允许自己在一个角落的圆桌旁坐下，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看着舞台上古筝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暖烟火气。
　　挺好的。她在心里想。这里的饺子味道很正，这里的笑容也很真诚。
　　但是，当随着一道焰火腾起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掀起，当所有人都仰头欢笑时，她却悄然起身，离开了那片喧嚣。
　　“挺好的”她再一次的想“很热闹，很温暖。
　　却，没有你。”
　　雪落在她的肩头。她回到寂静的公寓，没有开灯。月光与雪光交织，一片清冷。
　　她拧开钢笔。淡淡青草色的信笺上，上一次记录停留在亚琛初雪。
　　她沉默着，写下了一行字：
　　“苏晓晨”
　　“我很想你。”
　　年三十夜 北京时间 & 德国时间，钟声即将响起。
　　【上海，苏家阳台】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照亮夜空的璀璨烟花。电视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带领全国观众的倒计时呐喊：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苏晓晨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满天华彩，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
　　“林知意，新年快乐。”
　　【亚琛，公寓窗前】
　　远处市政厅方向，隐约传来了德国同学们用中文混杂着德语的、参差不齐却热情洋溢的倒计时欢呼。
　　林知意站在冰冷的窗前，望着窗外寂静的雪夜，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无声地翕动嘴唇：
　　“苏晓晨，新年快乐。”
　　两座城市，两片夜空下。
　　两份思念，在辞旧迎新的钟声里，精准地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