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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梦的延续 ...

  •   南城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梧桐树抽了新芽,染上一层蒙蒙的绿意,阳光也变得暖融融的。然而,这一切都照不进宋翊的世界。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琥珀里,看着外界季节更迭,色彩变换,却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有一片凝固的、沉闷的灰暗。

      谢言离开后的日子,最初是激烈尖锐的痛苦,像不断撕裂的伤口。然后,疼痛渐渐钝化,变成一种持续的背景噪音,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重的虚无感。他依旧上学,打球,回家,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是内核已经锈蚀。
      朋友们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偶尔投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担忧。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懒得去解释,也无力去回应。他只是把自己放逐在这种半麻木的状态里,一天天熬过去。

      变化是从某个周一开始的。那天上午的物理课,宋翊习惯性地、几乎是无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早已空置、如今坐着另一个同学的座位。
      空荡荡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但他很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然而,接下来的一整天,在食堂,在走廊,在图书馆……所有谢言曾经可能出现的角落,都只剩下了陌生的面孔和空洞的回响。

      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不安,像水底的暗流,开始在他心底涌动。起初他试图忽略,将其归咎于自己的过度敏感或该死的残留习惯。但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周过去了,那个清瘦沉默的身影,再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过。

      宋翊开始坐立不安。他看似平静地完成日常的一切,但眼神却变得焦躁,像雷达一样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午餐时,他不再固定坐在角落,而是端着餐盘,状似无意地走过食堂的每一个区域。放学后,他会在教学楼附近徘徊,目光扫过每一个走出校门的学生。他甚至开始“路过”谢言以前常去的图书馆楼层和那个僻静的小公园。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个曾经占据了他整个世界、又被他亲手推开、却依然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心的不安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逐渐演变成一种冰冷的恐慌。宋翊开始试图从别人那里获取信息。他第一次主动走近林海涛他们,声音紧绷地问:“你们……最近有看到谢言吗?”

      林海涛、简嘉恒和张磊互相交换了一个极其紧张的眼神。这个眼神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了宋翊的心脏。

      “翊、翊哥……”林海涛结结巴巴,眼神躲闪,“学霸他……可能家里有事吧?最近好像……是没怎么来学校。”

      “家里有事?”宋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疑和压抑的怒意,“什么事?他连学校都不来了?他人在哪儿?”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张磊急忙摆手,脸色发白,“真的,翊哥,我们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宋翊死死地盯着他们,试图从他们闪烁的眼神和慌乱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他看到了心虚,看到了隐瞒,看到了那种因为知道内情却又不敢说而产生的焦虑。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一定知道!

      “陈奕呢?”宋翊猛地转向陈奕,眼神锐利如刀,“陈奕,你告诉我,谢言到底去哪儿了?”

      陈奕被他的目光逼得后退了半步,喉咙发紧。他知道瞒不住了,或者说,从宋翊开始主动追问的那一刻起,这个秘密就注定要守不住了。他看着宋翊眼中那混杂着恐慌、愤怒和某种近乎绝望的探寻,心中天人交战。说出真相,无疑是往宋翊本就鲜血淋漓的心口再插一刀;可继续隐瞒,看着宋翊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寻找,同样残忍。

      “……他走了,翊哥。”陈奕最终垂下眼,声音干涩,“谢言……出国了。去美国读书。走了……有段时间了。”

      “出国?”宋翊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怒火轰然炸开,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出国?!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你们他妈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他一把揪住陈奕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眼睛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说啊!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为什么?!”

      “翊哥!你冷静点!”林海涛他们赶紧上前想要拉开他。

      陈奕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宋翊,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无奈:“走了快一个月了……波士顿。他不让我们告诉你……翊哥,对不起,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一个月了……波士顿……

      这几个词像冰锥,狠狠凿进宋翊的脑海。快一个月了?在他还困在分手后的痛苦和愤怒里,在他还傻乎乎地因为一个背影而心神不宁,在他还像个傻子一样四处寻找的时候,谢言已经悄无声息地办好了所有手续,飞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为什么不告诉他?凭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把他当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不需要告别的路人甲?还是说,在谢言心里,他们的那段过去,已经轻贱到连一句正式的“再见”都不配拥有?

      极致的愤怒过后,是更深的、灭顶般的恐慌和茫然。出国了?走了?消失了?去一个他完全不了解、也触摸不到的遥远国度?

      “不……不可能……”宋翊松开了陈奕,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脸上血色尽失,“他不会……他不会就这么走了……不会……”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抗拒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突然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了学校。他要去找他!去那个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公寓!谢言一定还在那里!一定只是躲起来了!他只是在生气,在惩罚他!对,一定是这样!

      他冲到公寓楼下,疯狂地按着门铃,对着对讲机嘶喊:“谢言!谢言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没有任何回应。他又开始用力拍打单元门,引来邻居不满的探头和保安的制止。

      “这位先生,这里的租客已经搬走了。”保安试图拉住情绪失控的宋翊,“大概一个月前就退租了。”

      “搬走了?搬去哪儿了?!”宋翊抓住保安的胳膊,急切地问。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租客隐私。”保安摇摇头。

      宋翊不信,他冲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谢言母亲之前偶尔来南城时住过的酒店式公寓。同样一无所获。前台礼貌而冷淡地表示没有这位客人的入住记录。

      接下来的一天,宋翊像个不知疲倦的幽灵,游荡在南城的大街小巷。他去遍了所有他和谢言曾经去过的地方——那家他们常去的面馆,那家卖天文望远镜的商店,那个一起看过电影的影院,甚至那个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街角……每一个地方,都只有物是人非的空洞,和越来越深的绝望。

      他开始给所有可能知道谢言下落的人打电话。颜昕昕的电话接通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宋翊?谢言他……确实出国留学了。其他的,我不清楚。” 然后是以前竞赛班的老师,对方也只是确认了谢言申请了国外大学,具体去向不知。

      最后,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谢言父亲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起,谢父沉稳而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哪位?”

      “叔叔,是我,宋翊。”宋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我想问一下,谢言……谢言他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谢父的声音冷了下来:“宋翊?凌轩已经出国深造了。他的事情,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们年轻人,还是各自专注自己的前程比较好。” 说完,不等宋翊再问,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像最后判决,击碎了宋翊最后一丝侥幸。连谢言的父亲,都用这种划清界限的姿态,确认了谢言的离去,并彻底关上了他探寻的门。

      宋翊握着手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午后的阳光晃得他眼前发黑。世界在旋转,喧嚣的人声车流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洞和恐慌吞噬了他。

      谢言真的走了。不是赌气,不是躲藏,是真正的、彻底的离开。去了一个他完全不知道如何触及的远方。

      “谢言……”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破碎不堪,“你去哪了……我不要分手……我不要玩捉迷藏了……我找不到你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连日的疲惫、恐慌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他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将脸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你不要玩捉迷藏了……我找不到你了,谢言,你快出来啊……” 他语无伦次地对着空气哭喊,引来路人侧目,但他毫不在意。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阳光的宋翊,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巨大迷宫里、找不到出路、也丢失了最重要的珍宝的、惊慌失措的孩子。

      “你怎么不出来了……我找不到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我了呢……”

      绝望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失去了他。以一种比他想象中更加彻底、更加残忍的方式。

      波士顿的春天来得迟缓,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冬日未尽的寒意。对谢言而言,季节的变换只是窗外风景的更迭,与他内在凝滞的时间感并无关联。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教室、实验室、图书馆和公寓之间进行着单调而高效的运转。成绩单上的全A,教授赞许的目光,研究项目初步的进展……这些外在的认可,如同涂抹在朽木表面的金粉,暂时掩盖了内里的空洞与脆弱,却无法提供真正的支撑。

      心脏的不适,其实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起初只是偶尔的闷痛或突如其来的心悸,他归咎于熬夜、压力,或者仅仅是抑郁症带来的躯体化症状。他习惯了忍受不适,习惯了将身体发出的警报视为需要忽略的噪音,就像他忽略心底那些喧嚣的痛楚一样。药柜里除了抗抑郁药物,也有医生开的、用于缓解心脏症状的常备药,他按时服用,并未过多在意。

      直到那天傍晚,在图书馆赶一份报告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绞痛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疼痛从左胸迅速蔓延至左臂和下颌,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和濒死的恐慌。眼前一阵发黑,书本从手中滑落,他死死抓住桌沿,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旁边的同学发现了他的异样,惊慌地喊来了图书馆管理员。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校园的宁静。在被抬上担架、意识逐渐模糊的间隙,谢言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竟然是:如果就这样死了,宋翊会不会……稍微难过一点?

      随后便是医院里刺眼的白光,嘈杂的人声,冰冷的器械,和逐渐模糊的意识。他被诊断为一种较少见但可治疗的心脏先天结构异常引发的急性症状,需要尽快进行手术干预。远在重洋之外的母亲接到越洋电话时,声音里的惊恐和破碎几乎穿透电波。她以最快速度办理签证,飞赴波士顿。

      手术前,谢言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沉的。母亲握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一遍遍说着“妈妈在这里,小言别怕”。谢言看着母亲憔悴担忧的脸,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回握住母亲的手,然后便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手术进行了几个小时。无影灯下,医生们专注于精密的操作。而在谢言失去意识的脑海里,却展开了一场截然不同的、混乱而清晰的梦境。

      他梦见了南城。不是冰冷陌生的医院,而是那个充满了熟悉气息的小公寓。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暖洋洋的。他站在客厅中央,有些茫然。

      “言言?”

      一个熟悉到让他心脏紧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猛地转过身。

      宋翊就站在厨房门口,身上系着那条可笑的、印着小太阳图案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他脸上带着他记忆中最灿烂、最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盛满了全世界的阳光。那笑容如此真实,如此鲜活,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伤害和分离。

      “发什么呆呢?快来帮忙,鸡蛋要糊了!”宋翊冲他招手,语气自然亲昵,就像他们相处的每一天。

      谢言怔怔地走过去,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端。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宋翊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利落的动作,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煎蛋滋滋地冒着香气。

      “愣着干嘛?把盘子递给我。”宋翊回过头,对他笑,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谢言下意识地照做,指尖碰到宋翊温热的手背,那触感真实得让他颤抖。

      梦境跳转。他们坐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毛毯,看一部老电影。宋翊的手臂自然地环着他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他的体温,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谢言蜷缩在他怀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仿佛外面所有的风雨和冰冷都与他们无关。

      “言言,”宋翊低下头,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你就是我的小太阳,知不知道?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谢言鼻子一酸,想抬头看他,想告诉他不是的,你才是我的小太阳。但他发不出声音,只是更紧地往那个怀抱里缩了缩。

      画面再次变换。他们走在南城夜晚的街道上,手牵着手。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宋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篮球赛的趣事,说到兴奋处,还会手舞足蹈。谢言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平凡,琐碎,却充满了真实的幸福感。

      突然,宋翊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街灯的光晕落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深情。

      “谢言,”他叫他的全名,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甩不掉我的,知道吗?”

      梦里的谢言,看着宋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执着和炽热,心脏像是被温水和暖流同时包裹,胀痛又甜蜜。他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梦境却开始摇晃、褪色。

      “宋翊……”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带着急切。

      宋翊的笑容在光影中变得模糊,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传来,带着一种穿透梦境的温柔力量:

      “别怕,言言。我在这儿。我永远在这儿。”

      随后,一切都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

      手术室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等待的母亲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当手术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带着疲惫但如释重负的表情告知“手术很成功”时,母亲几乎虚脱。她扑到尚未完全清醒、被推出手术室的儿子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谢言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母亲寸步不离。她看着儿子苍白如纸的脸,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庆幸。医生解释说,手术很顺利,但病人身体底子弱,加上似乎长期处于某种情绪高压和消耗状态,恢复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也需要后续精心的调理和康复。

      昏迷中的谢言,偶尔会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嘴唇微微翕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在极少数时刻,当母亲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颊时,会看到一滴泪水,悄然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他梦到了什么?母亲无从知晓。但她猜,那梦里一定有让他无比眷恋,也无比痛苦的东西。

      而在遥远的南城,宋翊在经历了最初的崩溃和疯狂寻找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沉寂。谢言出国的事实像一堵无形的、高不可攀的墙,横亘在他面前,将他所有不甘和痛苦都反弹回来,变成内里的自我消耗。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但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那双曾经盛满阳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

      朋友们轮流守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陈奕更是直接搬进了宋翊那间冰冷的公寓,美其名曰“合住”,实则是看护。他们给他带饭,逼他吃下一点;拉他出门,哪怕只是晒晒太阳;试图用各种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收效甚微。宋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坐着,望着窗外,或者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那里再也没有那个人的任何消息。

      直到有一天,陈奕在帮宋翊整理房间时(宋翊已经很久没有心思整理任何东西),无意中在书桌抽屉最深处,翻出了一个略显陈旧的丝绒首饰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款式简洁大方的铂金袖扣,还有一张对折的便签。

      便签上是谢言清隽的字迹,写着一個地址,在京城市中心某个著名的高档住宅区,门牌号清晰。日期是他们高三刚开学不久的时候。陈奕想起来,好像是有一次谢言母亲来南城,带了点东西让谢言转交给他父亲在京城的住处,谢言大概随手记下了地址。

      陈奕拿着那张便签,心中一动。他知道宋翊家里的情况,宋翊的父母经商,家境相当优渥,在京城也有置业和人脉。这个地址……会不会是谢言父亲在京城常住的地方?如果谢言出国前回过京城,或者他母亲知道更多……

      他拿着便签找到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宋翊,小心翼翼地说:“翊哥,你看这个……这是不是……谢言以前记的地址?在京城的。你要不要……去看看?也许……能问到点什么?”

      宋翊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那张便签纸上,死水般的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就像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星几乎要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过那张便签,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盯着那个地址,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京城……谢言的父亲……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只是得到一个确切的去向,哪怕只是……离他消失的踪迹更近一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宋翊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翊哥!你去哪儿?”陈奕急忙跟上。

      “京城。”宋翊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现在就去。”

      陈奕知道拦不住他,也明白这或许是宋翊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线索”。他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等我打个电话,让我爸助理帮忙订最快的高铁票!还有,京城那边如果需要帮忙,我找我表哥!”

      宋翊没有反对。此刻,任何能帮助他更接近真相的资源和人脉,他都不会拒绝。钱不是问题,他父母给他的生活费足够充裕,他自己也有不小的积蓄。距离也不是问题。只要能找到一点关于谢言的蛛丝马迹,哪怕漂洋过海,他也会去。

      几个小时后,宋翊和陈奕已经坐在了驶向京城的高铁上。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宋翊紧紧握着那张已经有些发皱的便签,望着前方,眼神重新燃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谢言,你到底在哪里?

      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

      波士顿医院病房里,昏迷的谢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醒来。窗外,异国的春日阳光正好,却照不进病房内冰冷的空气,也照不亮两颗在命运的波折中相隔万里、各自挣扎的年轻的心。

      一个在手术后的昏迷中,靠着梦境里残存的温暖苦苦支撑;一个在现实的迷雾中,凭借着一点点渺茫的线索,不顾一切地踏上了追寻的旅途。

      寻找与等待,痛苦与希冀,在重洋两岸,无声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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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宝子们谢谢喜欢,不可以骂主角哈大家相亲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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