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爱》土小一一

26、同袍

　　林尘自觉无聊，弱弱的回了句。随后，他便按照霍延曦的命令，采用匿名邮件的方式，将那份资料发了出去。
　　霍延曦的手段，他领教过，中芯众人也领教过。
　　基于目前不平等的条件与地位，林尘不会选择以卵击石。
　　如果重新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在三年前，他一定不会以那么天真的方式，去要霍延曦的命！
　　既然当初约定好了，三年。
　　那么，他与霍延曦的仇，便等到期满的那一日，重新清算！
　　只是这一次，他要用霍延曦教他的方式，彻底打倒霍延曦！
　　……
　　许是吃了药，又因着身体并未痊愈的缘故，过了夜里12点，林尘便觉得昏沉沉的，无法集中精神。
　　霍延曦见他硬撑着精神，出去洗了把脸，又回到了位置上坐下，便道：“去休息吧！”
　　林尘面色惺忪，虽然霍延曦的提议十分有诱惑力，但是……
　　“老板都没有睡，哪有员工先躺平的道理。”
　　“但愿你的身体，能和你的嘴一样硬，足够你撑完剩余的十几个小时！”
　　霍延曦冷着脸，淡淡扫视了一眼林尘，眼神中那不容质疑与反驳的权威，令林尘为之一颤。
　　他抬起眼皮，看了电脑上的时间，“我休息两个小时就好。”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出去。
　　“就在这儿睡。”
　　“……”
　　林尘回眸，见霍延曦并不理会他，只能环视了办公室一圈。他悻悻的回身，走到沙发边，曲身坐下，一手枕着胳膊，顺势侧身躺了下去。
　　宁静的空气中，有笔尖时不时摩挲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响，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偶尔点击鼠标的清脆声响。
　　林尘太累了。
　　他在如此昏暗、静谧的环境里，刚躺下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林尘的双手一直环抱在胸前，这种姿势，让他能够稍微有点安全感。
　　不过，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穿外套的缘故，抱紧自己能更暖和点。
　　刚开春，气温尚未回暖，天气预报下个礼拜，还会有一场强降雪。虽然会议室内，温度，湿度调整的都很合适，但京城的冬夜，依然有着料峭的寒意。牛皮质地的沙发，看上去既奢华又有格调，可睡在上面，既不柔软，也不舒服。冰凉的皮质触感沁入肌底，躺在上面的人，只得微微蜷缩起修长的腿，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键盘，鼠标甚至笔尖转动的声音，全部都停止了。
　　霍延曦一手撑着额角的鬓发，一边侧着身子，观赏着躺在沙发间那个早已进入梦乡的人。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林尘身边。他笔直的站着，近距离看了会儿沙发上的人。
　　他的呼吸均匀且平稳，唯有那纤长的睫毛微微忽闪，似乎睡的并安稳。他睡着的样子，也很乖觉，这是他清醒时，从不曾外露的。
　　期间，林尘微微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随意伸直的长腿，却又带着固有的矜持，那是他长期以来坚守的理智。
　　霍延曦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
　　……
　　林尘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伸展了下胳膊，感觉手臂上有点微凉，又赶忙将手臂缩了回去。他收紧下颌，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在上面轻轻的摩挲了一番。
　　他的鼻翼传来熟悉的清冽静谧的味道，仿若被冬日皑皑白雪包裹其中，带着些许绿意和蓝莓果的酸甜，又有淡淡的玫瑰香气，冷冽又清亮的木质基调中夹着些许紫罗兰的味道。
　　冰原乌木……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林尘咻的睁开了眼睛，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猛然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羊绒大衣顺势滑落至腰腹间。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就恍若做了一场噩梦般。
　　片刻，他回过神，现在是在办公室。
　　林尘不由攥紧了拳头，在接触到柔软的那一刻，蹙紧了眉，微微垂下头。
　　霍延曦的外套，怎么会在他身上？
　　是了，刚才不是梦，霍延曦身上的味道，林尘太熟悉了。
　　林尘摸着羊绒大衣上残留的余温，不由的开始回忆，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盖在他身上的？
　　没什么印象，他只能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幸好，衣服的主人不在。
　　林尘揭开盖在身上的大衣，利落的穿上了皮鞋，他走到沿街的窗边，拉开了百叶窗。
　　19楼的窗外，暗沉沉的，白茫茫一片。
　　天光微亮，大概有六七点了。
　　林尘眉心紧蹙，说睡两个小时的人，竟然毫无意识的，睡了五六个小时，到底是他大意了。
　　他回眸，望向静静躺在沙发上的外套，心底升起了疑惑：为什么？
　　霍延曦为什么不叫醒他？
　　林尘带着不解，打开门，走向屋外。
　　办公室外，依然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
　　林尘一眼便见到了坐在会议长桌主位的霍延曦。
　　他正侧身坐着，身上的黑色衬衫依旧挺阔，没有丝毫的褶皱，只有袖口微微卷起一道，露出一截手腕。他手腕上戴着一只昂贵的腕表，黑色的表盘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熠熠星光。
　　霍延曦正襟危坐，一双修长的双腿恣意的交叠在一起。
　　他阴沉着脸，听柯敏汇报最新的工作进展情况。
　　柯敏满头大汗，面色通红，仿若身处于蒸笼之中，连呼吸都不顺畅，嘴唇微微发抖。
　　林尘望着柯敏那副双腿打颤的样子，不由的轻笑了一声。
　　原来，打从心里惧怕霍延曦的，不止他一个。
　　正想着，忽然，林尘感觉有一道漫不经心且带有威慑性的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他沿着那道视线看了过去，刹那间，与霍延曦四目交汇。
　　林尘淡笑的脸，瞬间微僵，他竭力以最快的速度平复了心绪，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无声中与霍延曦对峙了片刻，林尘静静的往霍延曦走去。
　　“柯总，你就任技术总监以来的这份成绩单……”霍延曦的语速缓慢，等林尘走到他身后，原本沉冽的语气变得严肃又凌厉，“和你现在的脸色一样，真是难看！”
　　“对，对不起，霍总！”
　　柯敏无言以对，除了道歉，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把你捧到这个位置的霍董！”
　　霍延曦冷声道，深邃的眼眸微微抬眼，看了眼身后的人。
　　“柯总，你应该记得，他为什么会被我降职吧？”
　　霍延曦抬手，悠悠指了指林尘。
　　柯敏面露尴尬，，满脸通红，倒是林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无波澜。
　　“记，记得。”
　　柯敏磕磕巴巴的回答，心中不由捏把汗。
　　林特助不过是因为为霍总准备的致辞稿，弄错了了几个标点和字符，就被一降到底。
　　那他犯下的过失，在霍延曦那里，岂不是十恶不赦？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你？”
　　“.……”
　　柯敏的脸揪成了一团。
　　霍延曦的话，他没法接，也不敢接。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柯总？”
　　霍延曦头也没回，将手里的东西抛出，林尘稳稳接住。
　　一连串密密麻麻，整理详尽的证据，连同致命的问题一齐抛出，如同一条毒蛇缠上了林尘。
　　林尘捏着手里的证据，悠悠扫视了一眼，已经吓得不成人形的柯敏。
　　按照霍延曦的性格，若是想办柯敏，就该像对付丁维、房九洲那样，不留任何余地。柯敏失职，是他力所不逮，却不能说他背叛。虽然他和丁维、房九洲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并不意味着，无能的人，值得被原谅……
　　“怎么处理，那还得看霍总，愿不愿意手下留情了……”
　　林尘语气平静，目光淡然的撇了眼柯敏。
　　林尘将霍延曦扔给他证据，塞回到柯敏手中。
　　柯敏眸光一怔，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林尘。
　　一个人，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种直面错误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柯敏能够毫无保留的将调查结果交到霍延曦手里，这种行为需要极大的决心。在此之前，他应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霍延曦见状，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冷笑，“林尘，你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啊！”
　　林尘脊背微僵。
　　霍延曦在点他擅自决定刘雯替他位置的那件事。
　　“霍总教训的是，是我逾矩了。”
　　林尘面不改色，承认的坦然。
　　柯敏见霍延曦似是不悦，立马哆哆嗦嗦的将自己的‘罪证’递还给霍延曦。可他此举，并未讨好霍延曦，相反得到了一个凌厉的警告。殊不知霍延曦的关注点，早已不在他那些失职的证据上。
　　霍延曦抬起修长的腿，忽而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柯敏的脸，也不接过他递还的文件。
　　“既然柯总，自觉力有不逮，那我只能重新找个人，来帮你分担分担肩上的重担了！”霍延曦面色冷冽，不容置喙的吐出一句，“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柯总可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说完，霍延曦利落阖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单手提起。他冷眼睥睨了眼前的人一眼，微怒的推开了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柯敏哆哆嗦嗦愣在原地，他有点不大明白霍延曦的话。他见霍延曦并未像对待丁维一样，大动干戈的找人将他丢出去，便大着胆子问林尘，“林特助，霍总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柯总忘了，我不是……”
　　“哎哟，林特助，您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柯敏皱着脸，恳求道：“拜托，拜托，整个中芯，还有谁比你更了解霍总，快帮我分析分析！”
　　“.……”
　　为什么众人都觉得，他很了解霍延曦。
　　殊不知，霍延曦那些能够让他洞察的心思，都是霍延曦有意透露的。
　　而霍延曦不愿透露的，林尘猜不透，也摸不准。
　　“你……”
　　林尘刚开口想说什么，便被厉声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