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爱》土小一一

28、方寸之间

　　林尘定在原地，紧绷着身子。
　　他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霍延曦可能对他做的事。
　　可霍延曦不让他走。
　　意外的是，霍延曦竟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霍延曦径自仰面拂手，抹去面颊上湿漉漉的水渍，指尖揉搓过乌黑细密的发丝。
　　被温暖包裹全身的他，此刻清醒了几分。
　　忽而，他搂过林尘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将人翻了个面，按在墙上。
　　感到面前的人不安分，他的手掌在林尘腰际以下的某个位置，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别动！”
　　他依旧低沉着声音，却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他的怒火来势汹汹，而另一种名为‘关爱’的情绪，似乎也来的猝不及防。

　　“你做什么？”
　　霍延曦的谩骂、侮辱，林尘尚可以忍耐。但他不能忍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另个一人把玩观赏。
　　当意识到霍延曦的目光正盯着什么地方看的时候，他剧烈的挣扎，反抗起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将霍延曦的那句‘别动’，当成了耳边风。

　　“做什么？”
　　林尘难得反抗，令霍延曦觉得很新奇，很有趣。他手在林尘后腰处掐了一下，似是惩罚他的反抗，又像是刻意调戏，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你还能说不吗？”

　　林尘忍住眼角即将溢出的泪，将其藏匿在氤氲的水汽中，好像这样，他就还是原本坚不可摧的模样。
　　霍延曦说的没错。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预料中的风暴，并没有袭来。
　　身后的人，检查过那个地方后，就松开了他的手。
　　贴着墙壁的身体，冷到浑身战栗。
　　肩膀处的痛感依旧明显，可再剧烈的疼痛，都比不上被践踏的灵魂，抵不过被撕碎的心。

　　看着面前的人止不住的颤抖，许是冷的，许是被自己吓的。
　　霍延曦收紧面色，将林尘拖拽至热腾腾的淋浴下。他泛白的指节从柔软漆黑的发间穿梭而过，最终停在了某人的后颈处，虚虚的掐着只为迫使那个人抬起头。
　　温热的流水拍打着林尘的脸颊，令其冷白的皮肤上泛起淡淡的粉红。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但下意识的瑟缩与眼尾肉眼可见的红，透着濒临破碎的感觉。
　　霍延曦心尖微颤，鬼使神差的将手摩挲上了林尘的脸颊，真实、细腻的触感，有那么一瞬，让他恍惚觉得指尖热到发烫。
　　回过神，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倏地松开了握在林尘后颈处的手。
　　突如其来的撤力，让失重的人轻晃着后退了两步。
　　下意识伸出想要搀扶的手，在理智的压迫下，又半路收回。

　　霍延曦见不得林尘这副‘活人微死’的模样，他抓住林尘的手，将其掌心摊开，往其中狠狠挤了些洗发露。
　　“帮我洗！”
　　林尘望着掌心如同银河缓缓流淌的冰蓝色的洗发露，恍然失神。
　　本以为霍延曦刚才已经足够过分了，他现在提出的要求，更加过分！
　　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林尘内心挣扎了片刻，便抬起手，将左手覆上右手的掌心，轻轻揉搓出绵密的泡沫。他强忍心理上的不适，伸手抚上霍延曦的鬓发，柔软的手指在乌黑浓密的发丝间游弋，细心的略过发间的每一寸肌理。

　　舒缓的动作，恰到好处的力道，令霍延曦头皮酥麻，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他的每一寸神经都感到愉悦和放松。
　　他不自觉的配合起林尘手上的动作，将头放低了几分。

　　忽而，浴室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骤然间，林尘仿佛被点了穴位，僵在原地，他满是泡沫的双手悬停在霍延曦的脑袋上一动不动。
　　霍延曦猜到林尘在想什么，他推开林尘搁在他脑袋上的双手。
　　他微微挑眉，眼角微扬，“怕了？”
　　林尘一言不发，他承认，此刻，他是害怕的。
　　怕门外的人听到浴室内的响动，知道里面不止霍延曦一个人。
　　怕门外的人开口对霍延曦说什么，更怕霍延曦开口说些什么……

　　霍延曦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手撑着墙壁，将身子前倾，将自己布满水渍的脸凑到林尘的耳侧，以几乎贴面的距离，故意在其耳边挑弄着他的神经，“别愣着，继续……”
　　霍延曦的声音很低，在涓涓流水间回响，又别具蛊惑人心的魅力。
　　继续？
　　他好像做不到。
　　“不继续？那我就……”
　　霍延曦清楚他的忧虑，再次故意挑弄他的底线。他收回撑在墙边的手，故作撤身的模样。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只纤瘦的手抬起，攥住他的右肩，阻止了他。
　　霍延曦顿住，瞬间两人眼神交汇。
　　他那深邃的眸光在氤氲的水汽中，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

　　叩叩叩。
　　浴室门被敲响。

　　林尘下意识的看向门口，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他只能将所有的期寄放在霍延曦的身上。于是，他将目光又转移到霍延曦的脸上，脆弱中带着卑微的乞求。

　　目光对上氤氲雾气中那一双只能将所有的希冀寄托于他，紧紧追随着他的瞳孔。
　　方寸之间，霍延曦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某一刻，停止了跳动。

　　“什么事？”
　　霍延曦语气微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望着眼前屏息静气，连微弱的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的人，心觉好笑。便抬起右手故意使坏，捏住了林尘的鼻子。
　　他料定了林尘，不敢反抗，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便抬起右手故意使坏，捏住了林尘的鼻子。

　　林尘被惊的瞪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霍延曦。

　　“少爷，您吩咐的东西已经送到，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林尘认出那声音，是霍延曦京湾别墅的管家。管家从霍延曦中学时期起，便负责照顾他，已经跟了他很多年。

　　霍延曦也不回答，手里却没有放下。
　　他静静的望着林尘，表面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笑：看你能一声不吭，憋到什么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密闭的空间内空气越发稀薄，一墙之隔的门外，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随着窒息感便越强烈，他不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在霍延曦肩上狠狠捏了一下。
　　可眼前的人依然巍然不动，一步也不肯退。
　　他出于求生的本能，猛地松开抓着霍延曦肩膀的手，反手握住霍延曦的手腕。他用尽全力想将霍延曦捏住自己鼻子的手拨开，可某人仍旧纹丝不动。他的脸被憋的通红，终于受不了，急切的胡乱拍打霍延曦的手臂，示意他赶紧松开。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清晰、清脆的‘噼噼啪啪’的拍打声……

　　“少爷？您没事吧？”

　　霍延曦终于‘善心大发’，松开了捏着林尘鼻子的手。
　　“没事！”

　　林尘赶忙大口喘了两口气。他的脸因上时间憋气涨的通红，又因换气太急，慌乱中轻咳了两声。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唇，压低了咳嗽的声音，鼻翼急促的吸着气。

　　霍延曦面色如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外面还有人在等着。
　　霍延曦撇过头，对外面的人道：“东西放下，你先回去吧！”

　　外面的人应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

　　霍延曦微微垂着头，近距离望着林尘，“怕？”，他浓密的星眉微微上扬，高挺的鼻梁上滚下细密的水珠。

　　“不……没……”
　　林尘想要否认，可刚才的表情和动作已经出卖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
　　不过，他觉得很荒唐就是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别人撞见，他会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年拿刀捅我的时候，你可以一点都不怕！”
　　霍延曦没有温度的言语，令林尘慌措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脸上的表情渐冷，那双暗淡的眼睛也变得晦涩不明。

　　霍延曦见他这副冷淡的表情，不由回想起，三年前……
　　也是面前这个人，当他满目猩红的握着匕首，怒不可遏的向他捅来的时候，眼里只有无尽的恨意。
　　不知从何时起，他将眼底所有的恨收敛、隐藏了起来。成了如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波澜无光的样子。
　　时间改变了一些东西，当初那个横冲直撞、不计后果要取他性命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被他训的俯首帖耳，对他言听计从。
　　他折断了他的翅膀，碾碎了他的傲骨，夺走了一切他引以为傲的东西，换回了如今的‘心甘情愿’……
　　林尘也的做到了当初约定的，他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霍延曦。
　　时至今日，听之任之，从不违逆。
　　他了解霍延曦，同样，霍延曦也了解他。
　　他的恨意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相反与日俱增，他的自尊与骄傲看似被全部摧毁，骨子里的倔强与傲骨却从未真正消灭。
　　霍延曦将他变成了听话、顺从，纵有满心不甘却无计可施，只能装作心甘情愿、卑微隐忍的模样。
　　这样的他，有时候会让霍延曦感到心情舒畅，也有时候会让霍延曦感到烦躁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