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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还敢找上门 ...

  •   他居然亲我了?!

      冰冷的门板紧贴着发烫的脊背,江凡靠着门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捂着脸,试图降下不正常的体温。身体内的心脏像一只被困在胸膛里的疯鸟,扑棱着翅膀胡乱冲撞,撞得他肋骨都隐隐作痛。

      那个吻,很轻,很短暂,落在额头上微凉的触感,此刻却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清晰地灼烫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的思绪。

      为什么?

      朋友之间……会做这种事吗?任萌汐也会在他额头这么温柔地亲一下吗?——这个荒谬的类比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混乱。

      顾影之前那句带着玩笑、又似乎藏着认真的“我喜欢你”,此刻不再是飘忽的耳语,而是变成了立体环绕声,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他混乱不堪的神经上。

      喜欢……是这种喜欢吗?

      他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脑子里像塞满了被水泡发的棉絮,又重又胀,理不出一丝头绪。羞耻、慌乱、困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时间在死寂的卧室里粘稠地流淌。窗外的天色从昏黄彻底沉入墨色。他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双腿麻木,直到沸腾的情绪稍微冷却,只留下满心的兵荒马乱。

      深夜,他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努力平静下心绪,故作镇定地走向浴室。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电视屏幕还亮着,无声地闪烁着《海绵宝宝》五彩斑斓的画面。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在寂静中上演着默剧。顾影不见了踪影。

      江凡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房间里最后一点光源也消失了,彻底的黑暗和寂静笼罩下来。

      他……走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尖锐的刺,扎得江凡心口莫名一紧。随即,他被自己这反应吓了一跳。

      走了不是正好吗?他试图说服自己,以后没人烦你了,没人动不动就上手撩拨,没人用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眼神看着你,没人……

      可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却在反驳:没人会在你高烧时抱你去吃药,没人会在你被噩梦惊醒时轻声安抚,没人会记住你忘了戴助听器,没人会安静地陪着你,哪怕只是看你发呆……

      江凡猛地摇了摇头,像要甩掉这些“危险”的想法。走了最好。

      清净。

      他需要清净。

      也喜欢清静

      洗漱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可往常沾枕头就睡的困意今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听着自己过分清晰的心跳,和窗外遥远得几乎听不见的风声。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眼。手指无意识地在通讯录滑动,最后停在了“江平”的名字上。

      ——睡了吗?

      消息几乎是秒回。

      ——没呢,怎么啦哥?

      江凡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如果一个人……亲了你额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男人有可能喜欢男人吗?”“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每一个问题敲出来,都显得那么荒唐,那么难以启齿。最后,他只发出一句干巴巴的:

      ——早点睡,睡太晚不好。

      ——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两条消息几乎同时弹出。江凡看着弟弟敏锐的追问,愣了一下。是啊,他总是这样,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连最亲近的弟弟也隔着一层。

      ——是想和我聊聊吧。

      ——哥哥总是这样,我不问,你永远不会和我开口。

      江平的话像一根温柔的针,轻轻刺破了他强装的平静。他叹了口气,指尖悬空,最终还是选择了退缩。

      ——没什么,你睡吧,已经没事了。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一次,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江凡几乎能想象出弟弟在手机那头皱眉思索的样子。

      ——好吧,我相信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也能处理好。但如果是一个人难以解决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我长大了,可以和哥哥并肩站在一起了。

      看着这行字,江凡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的:

      ——早些睡吧。

      他关掉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陷入黑暗。

      这个夜晚,静得可怕。

      某一瞬间,他冲动地想去抓床头的助听器。戴上它,至少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树叶的沙响,楼下的流浪猫微弱的轻叫……用那些真实世界的噪音,填满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又或许……能听见顾影在房间某处,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江凡猛地翻了个身,将唯一能听清的右耳深深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烦人的想法压下去。

      没人想听顾影的声音。他对自己说,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快点睡着,明天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月光不知何时从窗帘缝隙溜了进来,给床单染上一片清冷的银色。他盯着那一片光亮,眼睛睁得发酸,才终于疲惫地阖上。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在意识沉入睡眠的混沌边缘,在内心最深最暗的角落,有一个微弱的、被理智死死压制的期待,悄悄探出了头——

      明天……还能像往常一样,见到他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对方不见了后这么会这么慌张,这么难以入眠。

      或许他知道。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

      第二天,没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唠叨“起床了”,也没有人靠在门框上,用那种能把人看穿的眼神盯着他。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江凡睁开眼,摸过手机。

      九点三十。

      他慢吞吞地爬下床,走到窗边,“哗啦”一声将厚重的窗帘彻底拉拢,房间里重新陷入适合睡眠的昏暗。他又爬回床上,将自己深深埋进尚有余温的被窝里,蜷缩起来。

      外面太冷了。被窝里很暖和。他什么都不想做,哪里也不想去。

      就这样半梦半醒,时睡时醒,任由时间从指缝间流走。手机偶尔震动,他也懒得去看。直到窗缝外的天光再次变得昏黄,胃里传来清晰的饥饿感,他才不得不起身。

      睡得太久,身体像生了锈。猛地坐起时,眼前一阵发黑,太阳穴传来沉闷的胀痛。他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按压着。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凡愣了一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朝客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顿住了。

      顾影正站在门内,背对着他,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他侧着身,江凡能看到他嘴角似乎挂着一抹熟悉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好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准备一场恶作剧。

      江凡皱起眉,看着他。这家伙……在搞什么?

      下一秒。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更不容忽视。

      而顾影嘴角那抹笑容,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甚至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然后才转向江凡,眉头蹙起:

      “有人敲门?”

      江凡没理他荒谬的明知故问,身体紧绷起来,抵在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谁?”

      门外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努力装作平静、却依旧能听出一丝紧绷和急切的声音响起:

      “是我。”

      江凡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声音……

      “你是……?”

      “毕常乐。”

      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门板。

      江凡和顾影的目光在空中猛地交汇。顾影脸上最后一丝残留的轻松彻底消散,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冬的冰霜,阴霾迅速积聚,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告诉过他你的地址?”顾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风雨欲来的紧绷。

      “没有。”江凡回答得斩钉截铁,手心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住址,连任萌汐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毕常乐怎么会这么清楚……

      “操!”顾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压抑的怒火让他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躁动起来,“这个阴魂不散的杂种!他到底想干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催促,力道更重,节奏更急。

      “江凡!江凡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进去说!”毕常安的声音拔高了些,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

      江凡垂着眼,手扶着冰凉的门把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却没有拧动。

      “江凡!开门!你躲着也没用!”门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带着被无视的恼羞成怒。

      “妈的……你让开!”顾影听着那一声声刺耳的呼喊,眼中的阴鸷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把门打开……!我今天非要让这傻逼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存在感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实质的暴力。

      就在这时——

      “砰!”

      隔壁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一个带着浓浓不悦的粗矿男声炸响在楼道里:

      “敲敲敲!敲你妈呢敲!敲了半天又没人开!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我老婆怀孕需要安静休息!消停一点会这么样?!”

      是隔壁那个身材高大、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的男邻居。

      江凡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对方家门半开着,男人正横眉立目地瞪着毕常乐,一脸的火气。

      毕常安显然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愣了一下,随即那股嚣张气焰又冒了上来,他脖子一梗:“我敲门关你屁事!嫌吵你他妈就忍着!这是公共楼道!老子爱敲就敲!”

      “公共楼道是你家开的?你还有理了?!”邻居男人火气更旺,撩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老婆怀个孕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你今天……”

      “张垒!”

      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女声从隔壁门内传来,打断了男人即将冲口而出的怒骂。随即,一个挺着明显孕肚、面容温婉的女人慢慢走了出来。她先是轻轻拉了一下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然后才转向毕常乐。

      即使被人用那样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的脸上也没有太多怒容,只是平静地看着毕常乐,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晃了晃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不用吵了。我已经报警了。你有什么话,留着跟警察慢慢说吧?”

      她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让毕常乐脸色一变。

      他恶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又心有不甘地扫向江凡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明,混杂着愤恨、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最终朝着地面啐了一口,撂下一句:

      “江凡,我明天还会来的!”

      说完,他转身,脚步有些仓促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来个屁!再来老子打断你的腿!”邻居男人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骂了一句,这才转过身,小心地扶住妻子,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老婆,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凉,快进去……”

      “没事。”女人安抚地拍了拍丈夫的手,却没有立刻回去,反而抬起头,朝着江凡家门的方向,用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平和的声音说道:

      “外面的人走了。出来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调侃:

      “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不出来当面道个谢吗?”

      门内,江凡和顾影对视了一眼。江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脸上可能过于僵硬的表情,硬着头皮,拧开了门锁。

      门拉开一条缝,江凡微微探出身,朝着隔壁的夫妇郑重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江凡一眼,语气还是有些冲:“原来你真在家啊?那刚才敲半天你不开门?害得我老婆……”

      “张垒。”女人再次打断骂骂咧咧的男人,“别总是说话带脏字。”

      她转向江凡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让人放松的温和笑意,“没事,邻里邻居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记得你,江凡是吧?之前好像在超市碰到过你。”

      江凡点点头,有些拘谨。他确实在小区附近的超市见过女人几次,只是从未交谈过。

      “我们也是刚搬来没多久。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李阳阳,阳光的阳。”李阳阳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是我老公,张垒。他脾气是爆了点,但心眼不坏。”

      张垒在一旁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江凡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李阳阳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和疏离,也不在意,她目光温和却坚定地落在江凡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切。

      “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家敞开的、飘出饭菜香气的房门,笑容加深,发出了邀请:

      “我们刚做了晚饭,正好今天菜做多了,正发愁吃不完浪费呢。怎么样,进来一起吃点?”

      她说话的方式巧妙而自然,既化解了江凡可能需要道谢的尴尬,又给了他一个无法轻易拒绝的理由——不是施舍,而是帮忙解决“剩菜”。

      江凡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拒绝,他习惯了一个人,不擅长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过于热情的社交。

      “不了,谢谢阳姐,我……”

      “来吧,”李阳阳笑着打断他,眼神真诚,“就添双筷子的事。你看你脸色也不太好,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再说了,刚才可是我们帮你赶走了‘麻烦’,这点面子都不给姐?”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江凡张了张嘴,余光瞥见身旁顾影正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盯着他,心里那点别扭和退缩,莫名被冲淡了些。

      他抿了抿唇,最终,在邻居夫妇温和的注视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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