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曲》奶茶不加辣

14、我爱你

　　没听见顾影的回答，江凡的心跳仿佛失控了一般，他在黑暗中坐起身，单薄的睡衣下肩膀线条微微绷紧。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那些混乱的、自我剖白的话，在对上顾影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目光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眸，不再看顾影的眼睛。

　　“我……我真的不知道。”江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尽管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我对这个……没有概念。”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落在顾影脸上，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可以试试。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他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自然的生硬，却又异常认真，“我……我也不讨厌你。所以……要不要和我试试……在一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紧绷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试探，带着迷茫，也带着勇气。

　　“要。”

　　回答他的，是一个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字眼。

　　以及，一个几乎将他吞噬的、用力的拥抱。

　　顾影猛地将他拥入怀中，手臂收得很紧，似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液里。那力道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也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确认。

　　“我要和你在一起，江凡。”顾影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誓言，“我要。”

　　江凡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地没有挣扎。他靠在顾影肩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种干净的、微凉的气息。心脏在狂跳却忽地平静下来，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听见顾影用更轻、却更郑重的语气，贴在他耳边，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不只是喜欢。

　　是爱。

　　江凡的瞳孔微微收缩，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肿胀的感觉瞬间涌上鼻腔，眼眶毫无预兆地发热。有什么坚固的、包裹着他的东西，在这句话里彻底碎裂了。碎片扎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可是从那裂缝中透进来的，是一种温暖得近乎灼烫，他从未敢奢望过的光芒。

　　就像有人用最轻柔的羽毛，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拂过他心上那些陈年的、冰冷的伤疤。

　　“你……”顾影将他从怀里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住他的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仔细看着他的表情。那张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笑意的脸上，此刻竟罕见地出现了几分不确定的慌乱，声音也带上了小心翼翼的求证，“江凡……你不会……只是在哄我吧？因为可怜我？或者……只是因为今晚的事，一时冲动？”

　　江凡看着他眼底那抹忐忑，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褪去了往日的疏离和冷淡，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与纵容。

　　他就着被捧着脸的姿势，微微抬起头，伸出双臂，轻轻回抱住了顾影。手臂绕过对方精瘦的腰身，掌心贴在微凉的睡衣布料上。

　　“没哄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是认真的。”

　　顾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抱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确认这一切的真实。

　　过了一会儿，江凡感觉到顾影似乎放松了一些，但那份不确定仍未完全散去。他看着对方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有些脆弱的侧脸，抿了抿唇，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异常柔软，也异常大胆。

　　他想了想，轻轻推了推顾影，自己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让出一大片空位。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顾影，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你……洗澡了吗？”

　　顾影：“……？”

　　江凡的耳根在黑暗中迅速烧红，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的意思是……你……能洗澡吧？洗完澡……要不要一块睡？”

　　话音刚落。

　　“砰！”

　　一声略显仓促的关门声响起。

　　顾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卧室门口，浴室的门被迅速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哗啦啦急促的水流声，仿佛在掩饰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需要冷水降温。

　　江凡独自坐在床上，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浴室门。

　　这次的答应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他垂下眸子，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角。在顾影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的时候，在他生病被照顾的时候，在无数次欠揍却温柔的声音驱散孤独的时……他心里那个微弱的、一直被刻意忽视的声音，不就已经悄悄给出了答案吗？

　　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思绪还没飘远，浴室的门开了。

　　顾影带着一身蒸腾的、湿润的热气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滚落，他只简单挑了件江凡因为促销买大了的短袖，下面是江凡不知道他从那扒拉出来的睡裤，顾影笑着，径直走到床边，在江凡让出的那一片空位上躺下。

　　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带着刚江凡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和清新水汽，紧紧贴着江凡身侧的皮肤传来。那温度让江凡有些发愣，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

　　对方显然……也没穿什么多余的衣物。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体温和轮廓的存在感都异常鲜明。

　　江凡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手忙脚乱地伸手，“啪”一声关掉了床头唯一的灯。

　　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他飞快地缩回被窝，把自己裹紧，只露出半个发顶。

　　身侧传来顾影低沉而愉悦的轻笑，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撩人。

　　下一秒，江凡就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揽了过去，落入一个温暖而踏实的怀抱里。

　　“睡吧。”顾影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在哄诱，“晚安，江凡。”

　　江凡的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鼻尖萦绕的属于顾影的干净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片刻后，他没有挣扎，反而在顾影怀里轻轻动了动，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

　　“晚安。”

　　顾影似乎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江凡的后背，动作缓慢而充满安抚的意味，像在哄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入睡。

　　在这份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的温暖与宁静包裹下，江凡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终于彻底松懈。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一片黑甜无梦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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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江凡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

　　睁开眼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点微微下陷的痕迹。他眨了眨眼，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或失落，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出卧室。

　　清晨的阳光正好，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顾影正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喷壶，正小心翼翼地给窗台上那几盆被江凡养得半死不活，有些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浇水。水珠落在嫩绿的叶片上，细微滚动着，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芒，竟也让那些灰扑扑的小植物显出了几分难得的生机。

　　顾影换上了一身衣服，江凡瞥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衣柜里另一套很少穿的，深灰色的棉质居家服，他穿着有些大，但穿在顾影身上竟意外地合身。听到身后的动静，顾影转过头来。

　　晨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俊朗的轮廓。他看到江凡，眼睛微微弯起，嘴角扬起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温柔的笑容。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听起来格外性感，“昨晚睡得还好吗？”

　　“嗯。”江凡点点头，走到客厅，还有些没完全清醒的懵懂。

　　“那就好。”顾影放下喷壶，水滴在窗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他转身，径直走向江凡。

　　在江凡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手臂一伸，将他轻松地拉入怀中。

　　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不同于之前额头上那个轻如蝶翼的触碰。

　　顾影的嘴唇温热而柔软，先是轻轻地印在他的唇上，带着试探，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珍重。随即，那吻渐渐加深，辗转厮磨，舌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他的唇形，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浓烈的情感。

　　江凡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他二十五年人生里，第一次与人接吻。

　　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得不知该如何摆放。他能感觉到顾影近在咫尺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能感受到唇上传来的、陌生而奇异的触感。

　　他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只是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吻，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顾影终于放开了他。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顾影的额头抵着他的，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江凡有些泛红的眼皮和微微湿润的嘴角。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餍足，“周一了，大作家是不是该开工了？”

　　“……嗯。”江凡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后知后觉地烧起一片红云。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点了点头，“存稿……得抓紧准备了。”

　　“怎么了？”顾影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一丝不对劲。

　　“之前囤的稿子快见底了，”江凡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而且……”他抬起眼，飞快地看了顾影一眼，又迅速移开，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才继续说：“我想……抽点时间……陪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些许笨拙和认真。

　　顾影先是一愣，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漾开，越来越深，越来越温柔。他凑过来，在江凡微微红肿的唇上又快速而响亮地亲了一下。

　　“不急。”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还有浓浓的宠溺，“陪着你我就很开心。我就喜欢在旁边看着你写那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嗯，能把人吓得睡不着觉的小说。”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却奇异地抚平了江凡心底那丝不安和愧疚。

　　和往常无数个工作日一样，江凡坐在了书房的电脑前，打开文档，泡上一杯黑咖啡。他先梳理了一下之前的情节，又对照大纲确定了今天的写作方向，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键盘。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

　　在打字的间隙，当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停顿，或者端起咖啡杯的时候，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身侧。

　　顾影就坐在他旁边那张熟悉的椅子上，没有玩手机，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温柔得像要把人溺毙其中。

　　每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江凡的心跳就会不争气地漏掉一拍，指尖在键盘上也会微微一顿。

　　明明顾影以前也是这样，在他写作时坐在一旁，或发呆，或看书，或是盯着自己看。

　　但今天就是不一样。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又令人甜腻，令人心慌的气息。每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带着电，每一个不经意的肢体靠近，都让他心跳加速。

　　是因为他们现在，真的在一起了吧……

　　江凡抿了一口早已凉掉的咖啡，望着屏幕上跳跃的光标，有些失神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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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刚过，江凡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他保存文档，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的写作异常顺畅，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但写出来的初稿质量……他大致扫了一眼，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充满了需要后期大量修改的粗糙痕迹。

　　他盯着发光的屏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卡文了吗？”几乎瞬间，顾影关切的声音立刻在身边响起。

　　江凡摇摇头，关掉了文档和写作软件，也关掉了电脑。

　　“写完了？”顾影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墙上挂钟，“今天这么快？现在才五点。”

　　江凡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久坐，身体有些僵硬，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走到顾影面前。

　　阳光从书房窗户斜射进来，给顾影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江凡看着他，心里那片因为写作而紧绷的区域，慢慢柔软下来。

　　“我说过，”他轻声开口，目光认真地看着顾影，“要留出时间陪你。”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顾影的手。顾影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江凡的耳根微微泛红，但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抬起头，对上顾影温柔含笑的眼眸，声音清晰而坚定：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句话，既是为今天，也是为过去所有他未曾察觉、或刻意回避的时光。

　　阳光洒在两人相握的手和并肩而立的身影，投下的影子却只有江凡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