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色牡丹》玄栖迟

16、第十六章 微光中的应答

　　那一个【你？】字，带着亿万年的冰寒与恍惚，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重地砸在美丽坚的心上，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久到几乎以为这会是一场永恒的奢望。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呐喊出来，用尽所有力量去回应。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瓷的意识如同初生的火苗，微弱而摇摆，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将其吹灭。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将那汹涌的情感洪流小心翼翼地收敛、提炼，最终化为通过金线传递回去的，一道温暖、平稳、且无比清晰的心念。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沉重的过往，只有一个简单、直接、却蕴含了千言万语的回应：

　　【是我。】

　　心念送出，他屏息凝神，全部的精神都聚焦在那双刚刚睁开、还笼罩着朦胧微光的眸子上，等待着下一个细微的变化。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回应，瓷眼中那深深的困惑并未立刻消散，但那闪烁的、难以置信的“火星”似乎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他的瞳孔继续缓慢地聚焦，努力地想要看清屏障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覆盖在他眼眸上的薄冰又掉落了几片细小的冰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冰原上格外清晰。

　　紧接着，那株作为一切变化源头的冰封牡丹，花瓣上的淡金色光芒骤然明亮了一下，仿佛心跳般有力地搏动。光芒顺着缠绕的茎叶流淌，所过之处，暗红色的荆棘如同被灼伤般发出无声的嘶鸣，加速了蜷缩和退却的速度，露出了更多被禁锢的、原本应娇艳鲜活的花瓣。

　　“咔嚓……咔嚓嚓……”

　　更多的裂痕开始以瓷的身体为中心，在厚重的冰层上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扩散。冰原之下，那些被冻结的记忆景象——紫禁城的雪似乎开始飘落，书房的灯火仿佛在摇曳，牡丹的绿意也在努力挣脱冰封——一切都开始被注入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美丽……坚？】

　　又一道意识讯息传来，比之前那一个字要稍微连贯一些，但依旧微弱，带着试探和一种仿佛触碰梦幻般的小心翼翼。

　　这一次，美丽坚没有再仅仅用心念回应。他看着那双努力想要辨认他的眼睛，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扬起一个尽可能看起来轻松又温柔的微笑，尽管他的眼眶已经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他用目光，用全部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是的，是我，我来了，我来带你离开这片寒冷和黑暗。

　　【是我。】他再次用心念确认，如同最坚定的誓言。【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似乎触动了瓷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他眼中那初生的微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轻颤，仿佛有巨大的情绪被这个词从冰封的深渊中搅动，却又因为太过虚弱而无法立刻表达。

　　他没有再传出意识讯息，只是那双看着美丽坚的眼睛里，迷茫渐渐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感所取代，有恍惚，有疲惫，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冰原的瓦解在加速，光芒在驱散黑暗。美丽坚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已经过去，但唤醒一个沉睡如此之久的灵魂，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但他无所畏惧。因为希望之光，已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