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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又在胡闹什么?!”贵妃愕然,反应过来后,怒道,“你知道这个伴读对你哥哥意味着什么吗!”

      话说出口,不禁又有些后悔。

      她如今虽已宠冠六宫,地位却并非一直不可撼动。

      当初她刚怀上月儿,甪丹便送来了一名舞姬。

      皇帝封她为妃,封号为“澜”,赐居临风殿。

      半年多的专宠,澜妃很快便有了身孕。

      那日消息传来,浑浑噩噩间,她不慎从长阶摔下,九死一生才保住女儿,从此,也再不能有孕了。

      讽刺的是,这一摔,却将皇帝昔日的柔情摔了出来。

      这个女儿的眉眼极像皇帝,她一出生,皇帝便赐下封号“光华”,实封千户,按亲王制。

      而澜妃倒台后,她也重新成为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往后,任宫中冒尖无数个莺莺燕燕,没有一个能越过她去。

      光华,这个女儿是上苍赐予她的珍宝。

      也正因如此,郑贵妃不愿让她沾染宫中一丝一毫的污秽。

      见女儿又委屈又不解,她软下声调:“月儿,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也大周最尊贵的公主,你的伴读,是伴在月亮身边的星星,月明星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星星只能是你的陪衬,绝不能越过你去。”

      “这个温乐之不过就是个大臣的女儿,臣子既是父皇的臣子,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比父皇的女儿还耀眼呢?”

      “温酒的父亲曾是太子的老师,她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母妃开口替你要人,你父皇难免多心。如今父皇尚未立储,你若也希望哥哥能得到父皇喜爱,就不能……”

      “谁说不能?”

      然而,话音未落,却有一人笑着从门外迈步而入。

      “母妃,父皇早晚都要立储,温家总要另寻明主。”

      康王他走近贵妃身侧,低声道:“不如就让光华去试一试父皇,也好让咱们看一看,温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

      “父皇!父皇!”

      皇帝正在紫宸殿议事,忽然,窗外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只见女儿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小声唤道。

      “月儿进来!堂堂公主,趴在门边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皇帝口中轻斥,眼里却满是笑意。

      “陛下,臣……”

      “爱卿未免避嫌太过,月儿还小,无妨。”皇帝抬手制止,又将女儿搂进怀中,“这样热的天,你不乖乖待在自己宫里,跑来做什么?”

      “父皇,这就是中书令大人,对不对?”李犀月打量温正则几眼,倚在皇帝膝上,笑容天真,“月儿今日来见父皇,所求之事便与这位大人有关。”

      “哦?这却稀奇了。怎么?你想做学问,请温大人来当你师傅?”

      “不,女儿是想要温大人的女儿来当我的伴读。”李犀月嘻嘻一笑,“父皇?好不好嘛。”

      “这……”皇帝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愣过后,竟然大笑出声,“哈哈哈,爱卿,你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啊,人人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光是朕这宫里,竟然就同时有两位公主看上了你的女儿啊?”

      李犀月一愣,腾地站了起来,气恼道:“父皇!你是说,皇姐她……”

      皇帝却没理会她,抬眼望向下首的温正则:“说起来,朕也许久不见这个小丫头了,过几日放榜,朕亲自来给她授官,爱卿你看可好?”

      “小女才疏学浅,能入两位殿下的眼已是侥幸,恐怕难堪陛下厚爱……”

      “爱卿何必这样谦虚。”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扭头看向女儿,“月儿怎会突然看中了温姑娘做你的陪读?”

      他的目光难免带着几分耐人寻味,李犀月却看不大明白:“前几日骑射考,女儿亲眼目睹温姑娘风采,想要与她切磋一二。”

      “原是这样。”皇帝轻笑一声,话头却一转,“可惜,你姐姐昨日已经向朕求过了恩典,朕已经同意了。”

      “可是父皇!您还未下圣旨……”

      皇帝板起脸来:“朕已允诺了昭宁,一诺千金,朝令夕改岂非笑话?”

      又软下声调,好言相劝:“好了,明馆还有这么多女学生,待殿试那一日,你亲自好好挑选一番,哪怕选上两个、三个,父皇也绝不多说什么。至于温姑娘,你就不要再和你姐姐抢了。”

      李犀月哪里肯听,跺脚嚷道:“不!我就要温乐之!父皇!我最讨厌你了!”说罢,当即便用脑袋往皇帝怀里一撞,气冲冲跑出殿外。

      “唉,爱卿见笑了,”皇帝半是生气,半是无奈,“朕的所有孩子里,独独这一个月儿最顽劣,让朕头疼得很啊。”

      “天下难得至情至性之人,陛下不正是欣赏公主这份率直吗。”温正则颔首。

      皇帝一怔,哈哈大笑:“知我者,莫若爱卿也。”

      另一边,李犀月回到甘泉宫,又发脾气又甩脸色,大闹一通,吵得郑贵妃没了办法,只能出言安抚。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要个人,有什么难的?”郑贵妃一面帮女儿擦脸,一面道,“我去找你父皇,亲自帮你说。”

      当夜,贵妃果然亲自提着食盒,去了紫宸殿。

      皇帝今夜不欲招人侍寝,留了温正则下棋,然而一局未竟,头风发作,心中烦躁不已。

      不得已将人屏退,自己歪在榻上小憩。

      郑贵妃没有惊动他,从随身的香囊中取出一块带薄荷的香料,轻轻掀开熏炉放入,又跪坐在塌下,熟练地替皇帝按摩太阳穴。

      皇帝本不愿理会,奈何贵妃实在有一双巧手,他心情渐渐转好,不由地生出一丝心疼的怜惜。

      “爱妃何时来的,”他睁开眼,握住那双保养得宜的纤手,“为何竟无人通传?”

      “陛下,是我不让他们说话的,”贵妃顺势依偎进皇帝怀中,“您整日忙于朝政,妾不愿惊扰陛下,想让您多休息一会。”

      皇帝轻笑一声,目光掠过案上的食盒:“朕以为,爱妃是来替人当说客的。”

      “陛下,”贵妃嗔他一眼,好一阵埋怨,“妾实在被月儿闹得没办法了,只好来求陛下恩典。”

      “月儿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懂吗?”皇帝叹道,“这件事,朕已经答应了昭宁,不好再反悔了。”

      贵妃便将脑袋一撇。

      待皇帝将她轻轻拽回,那双美目中已经蓄起盈盈泪水:“若是云岫没有出事,妾又何必因这点小事来麻烦陛下。月儿因为云岫受伤的事,眼睛都要哭坏了,好不容易又遇着一个称心的人,陛下连这点要求也不愿意答应么?”

      皇帝便道:“这一个不好了,你们家不是还有另一个么?为什么非要昭宁的人呢?”

      贵妃轻声细语,如怨如诉:“陛下难道忘了,月儿一向喜欢骑射,云熙却是个能文不能武的,她们一向处不来呀。”

      “再说了,妾已问过了,当初月儿放出话去,说什么伴读必定要考取四个甲等,骑射一项必须是甲,所有女郎里竟只有温姑娘一人满足要求;您看,若妾让云熙来当这个伴读,那些大臣们又该一哄而上,弹劾郑家举贤唯亲了。”

      皇帝无话可说了。

      “陛下,妾倒是觉得,不如就让云熙去昭宁府上好了,”贵妃见状,又添一把火,道,“咱们郑家的姑娘,原也不差什么,云熙的经史、书画、礼乐都得了甲等,只是骑射这一项拖了后腿,做个文学却完全够格的呀。”

      “昭宁一向喜欢舞文弄墨,云熙这丫头文静得不得了,平日里也爱吟诗作画,说不准她们会合得来呢。”

      皇帝大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朕不管了。朕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月儿想要人,便让她自己同昭宁去说吧。”
      *

      几日后,四月试放榜。

      清晨,温酒才换好衣裳、挽上发髻,萧芃便迈步而入:“状元娘子在此,我来讨赏了。”

      “你是哄我呢,还是正经道喜来的?”温酒从镜中睨他一眼,自顾自旋开口脂,点在唇上,抿了抿。

      “我自然是正经道喜来的,不过,只怕某人心中早已胸有成竹了。”萧芃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子,扔给海月,“报喜的人方才来过了,说姑娘兰心蕙质,五门考试个个甲等,婶婶让我来抬你去温其光院子走一圈,沾沾状元的喜气。”

      后半句话,温酒一个字也没信:“可见又是你在胡说八道。”

      另一边,海月将钱袋子打开一瞧,里头竟是府中节下才作赏赐用的、十几颗白花花的银锭子,又惊又喜,傻傻地看向温酒。

      温酒便笑了:“你们大公子破费,你便裁夺着分下去吧。前几日我让你从库房里取出来的那匣‘如意吉祥’的银锭子,也一并拿去分了。”

      “谢谢姑娘!谢谢大公子!”

      海月转身出去,萧芃才凑上前来,戳一戳温酒的脸颊:“你脸上也涂了胭脂?这么红。”

      “人家高兴,不行吗?”温酒飞来一个眼刀子,又专注描起眉,不理他了。

      萧芃无事可做,翻起一旁打开的妆匣:“我走之前送你的那几盒胭脂呢,你都用完了?”

      温酒不言不语,半晌,才转过脸问:“快帮我看看,眉毛画得齐不齐?”

      “好是好,就是缺了几笔。”萧芃凑近一看,煞有其事道。

      “缺了哪里?”温酒端起铜镜,左右照照。

      “我替你补一补。”

      “哦。”温酒将笔递出,示意他搬一张椅子在自己面前坐下。

      萧芃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将笔尖倾斜,轻扫眉峰。

      二人对坐,为了上妆,离得稍近了些,萧芃执笔的那只手挡住了大部分视线,清冽的草木香气自他袖中散开,似有若无地萦绕鼻端。

      那是她前几日调制的香膏。

      她眨了眨眼睛,眼睫从萧芃的掌心扫过,有如蜻蜓掠水,便听见他不大自然地轻咳一声:“别闹。”

      “谁闹了?”说话时,女孩的眼睫扬起,掌心酥麻,连带着心脏也跟着雀跃地颤动。

      院子里女孩们的笑闹声似乎瞬间变得十分遥远。

      女孩穿着红衫黄裙,银白帔帛挽在臂弯,因为正坐着,霜雪一般堆在裙边。

      比帔帛更白的腕子从他袖间探出,握住他的手臂。

      她的语气充满怀疑:“你当真在画?”

      为何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好了。”萧芃故作无辜。

      温酒竖起镜子,将它稍稍拉远一些,细细查看。

      只见他在眉峰处加重了几笔,竟比平日的画法看上去更像烟云之中耸出的山脉。

      “真是奇了,你从何处学来这样雅致的妆容?”

      萧芃的目光落在她案前那副未完的山居图上,微微一笑:“我的这位老师,你也认得。”

      温酒跟着望去,一时失笑。

      “我替你把另一边也补上?”

      温酒点点头,扬起下巴,十分乖巧期待地看着他。

      入了夏,晨光也提了几分温度,从窗间探入,洒在身上,连带着他的脸颊和耳尖都在微微发烫。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明镜般映着他的脸庞。萧芃指尖微颤,下意识抬手遮住她的双眼,这才继续靠近,将笔尖落在另一边的眉峰。

      海月便是此时踏进门中的。

      她呆滞地看着这对近乎在拥抱的兄妹,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地咽回口中。

      直到萧芃画完,二人距离拉开,海月才出声唤道:“姑娘,前头的人来传话了,说宫里来了人,请您即刻入宫去面圣,陛下要亲授官职。”

      萧芃眉心跳了跳,面色微微一沉,掌心不自觉地握紧。

      温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安,却不知这情绪从而何来。

      然而不等细问,他已恢复了平静,抬手将她脸颊垂下的一捋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

      “别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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