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聪明蛋儿

12、第 12 章

　　赵拓端着饺子出来，打破了客厅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看什么热闹呢？过来端饺子。”

　　裴钰言笑嘻嘻地过去帮忙，但到饭桌上又只咬了一口就不笑了。

　　赵拓抬眼看他，裴钰言干巴巴地开口，“有肥肉。”

　　赵拓就拿过裴钰言的碗，把肉馅掏出来放进自己碗里，只留面皮在裴钰言碗里。再把自己的饺子破开，把面皮夹过去，又把自己的荷包蛋夹了过去。

　　因为赵拓煮的是热汤饺子，这样裴钰言拿到的就是面片汤，而赵拓自己的就是一碗肉丸汤。

　　“会消化不良吧。”蒋君谦皱着眉看着赵拓那碗泛着油花的肉丸汤。

　　“你还没动筷吧？”裴钰言问。

　　蒋君谦点点头。

　　裴钰言不见外地将蒋君谦碗里的饺子夹几个放进赵拓碗里，又拿勺子舀了几个肉丸给蒋君谦，“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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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倒腾都别吃了。”赵拓夹着饺子开口。

　　三个人吃完饭，赵拓指挥着两个小的洗碗，自己一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找剧看。

　　裴钰言带着围裙手套把碗放进水池，而后一头就扎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碗已经被蒋君谦洗好了。

　　裴钰言眼睛一亮，“你怎么这么快？”

　　蒋君谦挑着眉看他，“你试过？”

　　“哎？！”裴钰言围着蒋君谦转了一圈，“你上的什么学校？怎么变得说话又多又难听？”

　　蒋君谦拽了一把他的围裙，“你上厕所带围裙干什么？怕滴到衣服上？”

　　“哥！”裴钰言扯着脖子大叫，“蒋君谦好像疯了。”

　　赵拓过年期间有国外的拍摄，时间紧迫，临走前放心不下蒋君谦，特意过来骚扰人两天。

　　两个人在蒋君谦这住了几天，见蒋君谦状态还行就匆匆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一大一小一走，蒋君谦突然觉得自己家变大了，感觉说话都要有回音了。

　　房子还是当时为了他读高中租的，外婆病了以后他也懒得折腾，索性就花钱把这买了。

　　宋济恩偶尔还会打电话骚扰他，蒋君谦一个都没接，但也没拉黑。

　　外婆的病情还算稳定，蒋君谦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去推她出门晒太阳。但偶尔老太太会认不出他，比如现在。

　　房间里的东西扔了一地，床上的人仍在愤然地怒骂着，蒋君谦的肩膀被玻璃杯砸中，持续的钝痛着，他没办法上前凑近外婆，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将镇静剂注射在外婆身上。

　　等外婆平稳地躺下，蒋君谦走过去拉起了那只枯槁的手。这只记忆里总是软和、温暖的手，在此刻摸起来却是冰凉僵硬的。

　　蒋君谦双手握住外婆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上，上下动了动手臂，就像外婆在摸他，而后轻声说，“乖乖。”

　　蒋君谦把头埋在外婆的手心，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微微抖动的肩膀，良久，他轻轻说：“对不起，外婆。”

　　蒋君谦在外婆刚生病的时候总是在后悔，他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多关心一下外婆，早点想着带外婆去体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怨恨，但又不知道要恨谁。是要恨命运不公，为什么给予温情后又夺走；还是要恨宋济恩，为什么不肯装到最后；还是该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蒋君谦曾在外婆发病的时候想过和外婆一起去死，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最终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又舍不得。

　　被外公精心保护了一辈子的外婆，如果没有自己，是可以靠着信托基金安享晚年的。

　　但因为带着他，外婆的家里总是会被陌生人闯进，与她争抢她护在身后的小孩儿。

　　胆战心惊的生活过了三五年，外婆肉眼可见的极速衰老着。

　　那时候蒋君谦也不过只是十岁出头，解决不了外婆的苦，他舍不得离开外婆，只能在见到陌生壮汉的时候抱紧外婆，求他们放过。

　　蒋君谦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太过自私，在悔恨里忘记了当年自己其实也是外婆唯一的指望。

　　回家的路上艳阳高照，但蒋君谦感受不到温暖，手上还残留着外婆手指的冰冷，行尸走肉一般往家走。

　　路上，宋济恩的电话再次打来，蒋君谦这次没有挂断。

　　高贵的宋总还没开口，难听的话就涌进耳朵。

　　“宋总，你到底想怎么样？当年能出轨，现在就不能了吗？离开我妈就遇见真爱了是吗？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才能懂你是吗？”

　　许是最后一句激怒了电话那头的人，宋济恩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怒意，似是恨不得冲过来扇他一耳光，“蒋君谦！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知道啊，出轨娶了不孕不育老婆后突然从良的家暴凤凰男。”蒋君谦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只是在念他的名字而已。

　　“蒋君谦！你以为我对你没办法吗？”

　　“又要把我绑走打我一顿吗？”蒋君谦平静地说着，轻声笑了笑，连带着接下来的话也轻飘飘的，“怎么不直接弄死我？”

　　宋济恩那边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蒋君谦！”

　　蒋君谦懒得听，抬手把电话挂了。

　　这边电话刚断，铃声又再次响起。

　　沈奕阳灿烂的笑脸充满了整个屏幕，看到蒋君谦又故作严肃，板起脸教训道：“小蒋！我不是说不许断联吗？怎么又不理我？”

　　沈奕阳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抢走，郑慧兰埋怨地看了沈奕阳一眼，“小蒋啊，你别理他。明天来家里玩儿啊。”

　　“阿姨…”

　　“哎？不是说好了叫干妈吗？”

　　“干妈。”蒋君谦正色道，“你们来这边了吗？”

　　“对啊。我都想你了，你这孩子回来之前也不说在家吃顿饭再走，那就在这头吃吧。”

　　“干妈…”

　　“不许拒绝。地址发过来，明天让小阳去接你。”

　　见蒋君谦还要开口，沈奕阳抢过电话，“说好了啊，地址发我，明天楼下等你。”说完就立马挂了电话。

　　蒋君谦盯着手机屏幕熄灭，觉得自己也要买些东西才好上门，转头就进了个专宰外地人的特产店。

　　第二天，出门前蒋君谦在镜子前换了几身衣服，总觉得有些怪，衣服都有些松垮，看起来人很没精神，怎么看怎么别扭。

　　直到沈奕阳打电话催他下楼，他也没试到一身合适的，只能随便拿个外套拎着特产就冲了出去。

　　“妈呀！”沈奕阳站在车旁看见蒋君谦就大叫着嚷嚷，“你咋瘦成这样？”

　　“减脂期。”蒋君谦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觉得衣服松垮，原来是自己瘦了，但也不太在意，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人的笑脸。

　　沈奕阳接过他的东西，也没问别的。沈玉凡之前提过一嘴，说蒋君谦的家庭调查表紧急联系人都填的自己。沈玉凡问他，他只说父母离异，但也不多说。

　　沈奕阳带蒋君谦回家之前也特意和家里讲过，所以沈家的人都识趣地不问，只是热心地对蒋君谦好。

　　“要不要两家一起过年？”沈奕阳开口问，又怕蒋君谦多想似的补充，“人多热闹嘛。”

　　“不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一起热闹嘛！”

　　蒋君谦脸色有些阴沉，沈奕阳看着有点心跳加速，正寻思怎么找补，蒋君谦却突然答应了。

　　沈奕阳没问他家里人，蒋君谦也没说，两个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沈家老人冬天都在这头过年，一大家子八口人住在两栋别墅里，平时吃饭都是商量着换班。郑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年轻时候就感情好，成了亲家之后关系更是再进一层，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蒋君谦到的时候先去的沈家这边，沈持言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见他俩进门笑呵呵地招呼着一起开黑。

　　沈奕阳直接拉着还在打招呼的蒋君谦进了厨房，里面住家阿姨正在准备晚饭。

　　沈奕阳直接把阿姨做好的排骨塞进蒋君谦手里，“吃。”又转头对阿姨说，“王姨，麻烦你再做一份好不好？辛苦你啦。”

　　蒋君谦不觉得饿，把排骨放回加热板上，“一会儿一起吃吧。”

　　沈奕阳有点不高兴，带着蒋君谦就进了花园，“妈！小蒋来了。”

　　郑慧兰正在花园里浇花，听见动静把水管递给了沈政文，“来了啊，小蒋…”

　　“哎呦！”郑慧兰刚看清就惊叫了一声，“咋瘦这么多啊！”

　　蒋君谦低垂着的手拇指扣了扣食指，有些不知所措，“阿姨。”

　　“又叫阿姨！叫干妈！”

　　蒋君谦有点害臊，“干妈。”

　　沈奕阳在一旁拿沈政文手里的水管玩，手指堵着水管出口，压力泵出水花，水流飞射在花园里，直直落在郑慧兰的头上。

　　郑慧兰上去就给沈奕阳后背上一巴掌，“你是不是要疯！”

　　沈奕阳自觉闯了祸，咧着一口白牙冲郑慧兰笑笑，“对不起啊。”说这还用袖子擦了擦郑慧兰被水晕花了的妆容，成功把郑慧兰擦成了花猫。

　　沈政文在一旁假意说了沈奕阳两句，手上偷偷用手机记录一下花猫老婆。

　　蒋君谦想拿纸巾递给郑慧兰，看着这幅场景一时间有些无措。

　　郑慧兰抬手要打沈奕阳，沈奕阳就往蒋君谦身后藏，巴掌收不住，悉数落在蒋君谦身上。

　　蒋君谦被沈奕阳来回扯着，前面郑慧兰左右追着沈奕阳，母子俩一前一后带着蒋君谦兜圈。

　　沈政文在一旁拉住了失控的老婆，抱着人往屋里走，嘴上也不忘帮老婆骂两句，“沈奕阳，你等着！”

　　蒋君谦终于得救，手支在一旁喘着粗气，“你故意的？”

　　“什么？”

　　蒋君谦挑眉看他。

　　沈奕阳清清嗓子，背着手挺起胸膛，故作老成道：“这是我对你不好好吃饭的惩罚。”

　　“哦，那你还挺严厉。”

　　沈奕阳也怕郑慧兰不收力真的打疼蒋君谦，翘着脚扯了扯蒋君谦的领子，看人肩膀只是微微发红才放下心。

　　沈奕阳安下心，一脸狡黠，嘿嘿一笑，“你再不好好吃饭我还罚你！”

　　“……”蒋君谦垂眸看看沈奕阳，“真不是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