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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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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君谦在沈家吃了晚饭才被放行,在蒋君谦家楼下分别的时候,沈奕阳特意提醒明天还会过来。
蒋君谦看着车子消失在眼前,而后才转身一板一眼地走回家里。
屋子里没开灯,蒋君谦洗完澡窝在阳台的摇椅上,身上搭了一条薄毯,风吹着他的头发丝,脑袋也变得清凉。
蒋君谦有些没来由的难过,他找不出理由,也静不下心做任何事,便干巴巴的窝在阳台的摇椅上发呆。
手机被他丢在一旁,望着窗外的月亮,身体窝在摇椅一晃一晃的,月亮也跟着他摇晃。
渐渐的,月亮变成了沈奕阳的脸。
风吹进屋子,带来了沈奕阳的声音,一会儿听见沈奕阳轻快的笑声,一会儿又是在愠怒地叫他的名字。
蒋君谦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
外婆生病以后,蒋君谦就很难感受到情绪,也很难和人建立联系,他总是和谁都隔着很远,没有人走得近他,他也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沈奕阳是难得的例外,赤身裸体地闯进了他的世界,笨拙地将他的心抱在怀里。
他觉得自己应该抵住诱惑,但还是像条傻狗一样,沈奕阳甚至不需要招手,他就上赶着想围过去。
这么仔细一想,蒋君谦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对着沈奕阳,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理生理上的双重失控,甚至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反应。他想掐一掐那张软嫩的脸,想摸摸他光滑的皮肤,想要更深层次的交流。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蒋君谦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但这不是他擅长的数学题,也不像难懂的文言文,更不是模版化的英语作文。
蒋君谦寻不到答案,他开始设想自己和沈奕阳在一起的概率有多少,如果失败了还能继续做朋友的概率是多大,亦或者是让沈奕阳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自己的概率有多少,但这道题没有任何公式,他甚至找不到切入点。
天边逐渐泛起亮光,蒋君谦就这样在阳台坐了一夜,仍没有找到问题的突破口,只能暂时扔掉题册。
他起身给沈奕阳发了条消息,拒绝了今天见面的邀约,而后找了两片褪黑素塞进嘴里。
逃避问题,是他最擅长的事。找不出答案,就去见见周公。
沈奕阳一睁眼就看见蒋君谦发来的拒绝,也没当回事儿,寻思着正好自己去给他挑个生日礼物。
他过生日的时候在乡下,回来的时候蒋君谦送给他一个万代的超越型艾克斯手办,沈奕阳兴奋地抱着艾克斯亲了又亲。
他当时就计划着一定要送个更牛的回去,但一时间又无从下手。蒋君谦这人完全没爱好,也没社交,每天没事就在宿舍窝着。沈奕阳观察了两个月,也没找到蒋君谦的兴趣点在哪。
没有对口的,就只能送点贵的,沈奕阳出门前特意带了一张人肉银行卡,拉着沈持言去了商场。
兄弟俩在商场逛了半天,生日礼物没选成,沈奕阳倒是给自己买了不少东西。
沈持言被宰了一笔,也不是很在乎,只是问:“你到底给谁买东西?”
“给将军啊,但是这件外套很适合我,你不觉得吗?”
“那这双鞋呢?”沈持言把袋子扬了扬。
“这双鞋很配这个外套不是吗?”
沈奕阳买了一堆东西,自己手上只拿了一杯生椰拿铁,其他的统统放在沈持言手上。
沈持言既当银行卡,又当劳工,脸上表情还乐呵呵的,“今天小蒋怎么没来,是不是你惹他了?”
“啧,”沈奕阳掐着腰看他,“到底谁是你弟弟?”
“我帮理不帮亲。”
“切~”沈奕阳翻了个大白眼,“他家里有事吧可能。”
“他和你说过家里的事?”
沈奕阳摇摇头,眉头皱起,“他从来没说过,在宿舍也没见过他联系家里人,生病也不爱说。”
“家事不说也正常。”沈持言找了个椅子坐着,把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
“我俩这关系有啥不能说的啊?我俩都几乎24小时在一块儿了。”
“你俩才认识几天?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吧。”
“但我们是好兄弟啊。”
沈持言看了看他,“好兄弟?那他家里几口人?爸妈什么工作?”
沈奕阳哑巴了,咬着吸管越想越气,扔下沈持言跑了。
沈持言坐在椅子上没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爸。”
电话那边说了点什么,沈持言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这样妈不会生气吧。”
沈政文沉默一瞬,沈持言又说,“万一真的是有难言之隐呢?”
沈政文又说了一句,沈持言点点头,“那妈生气了我先不回家。”
说完也不管沈政文还说不说了,直接挂了电话。
沈奕阳开车直奔蒋君谦家,到了楼下就开始电话轰炸。
第十个电话拨过去,终于不是冰冷的女声和叽里咕噜的英文,沈奕阳径直开口,“在家吗?我在楼下。”
蒋君谦昏睡了一天的喉咙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什么?”
“我在楼下,给你带了东西。”沈奕阳说完看了看手边唯一的生椰拿铁,有点心虚,弯腰去抽屉里翻出了一包沈政文偷藏的烟。
蒋君谦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收拾了一番才下楼。
沈奕阳倚在车边,低头摆弄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拿着包烟。
蒋君谦走近,“什么东西?”
沈奕阳把烟递过去,“给。”
蒋君谦挑挑眉,“我没有这个癖好。”
“知道,送给叔叔的。”
蒋君谦没接,平淡开口:“我没爸,妈也死了。”
平地乍惊雷,沈奕阳僵在原地,后背涌出一阵冷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蒋君谦看着面前人骤然瞪大的双眼,嘴角倒是浮现出几分笑意,“怎么不说话?”
沈奕阳用尽毕生所学,脑子转了一万圈也没想出一句适宜的话,张张嘴又闭上。
蒋君谦倒是很淡定,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抬手推了推沈奕阳僵在半空的胳膊,“怎么了?”
沈奕阳摇头,低着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又不是你干的,你道什么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事啊,你别紧张,我不在意这个。”蒋君谦语气难得带了温度,声音很温柔,“之前没说是因为你没问,我总不能没事突然说我妈死了吧,这也太奇怪了。”
蒋君谦说着还笑笑,沈奕阳抬头正对上他带着笑的脸,但沈奕阳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充满愧疚,怪自己实在没礼貌,蒋君谦在他家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不自在,会不会很难过。
“你一直不说话让我很尴尬。”蒋君谦抱着手臂,低着头看沈奕阳的眼睛。
“你吃饭了吗?”
蒋君谦摇摇头,仰头思考了一会儿,低头问道:“吃不吃椰子鸡?”
“走吧。”沈奕阳硬撑着笑笑,“哥请你。”
蒋君谦跟在沈奕阳身后走,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沈奕阳的发旋,目光变得柔和,心想自己还真是越来越会说人话了。
但很容易发现,沈奕阳没听过这样的“人话”,全程都很敏感,语气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蒋君谦有些不明所以,试着在饭桌上讲了两个笑话,气氛没能好转,反而更尴尬了。
一顿难熬的晚饭结束,回家后,蒋君谦第一次把电话打给宋济恩。
不理会宋济恩的那句好儿子,蒋君谦直奔主题,“你什么意思?”
宋济恩笑,“好儿子,交朋友不该诚实吗?”
“你有资格说诚实吗?”
“爸爸对你很差吗?”宋济恩像一个温柔的慈父,但又藏不住背后的刀子,“爸爸家里还留着你的妙妙啊,好儿子。”
蒋君谦心里一阵恶寒,攥了攥发抖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济恩似乎是真的想念他,语气带着苍老的悲伤,像自言自语,“为什么就不愿意见见爸爸呢?爸爸真的很想你。为什么不愿意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呢?”
可能是晚上的椰子鸡不新鲜,蒋君谦喉咙里泛着腥味,胃里也不是很舒服,咬着牙,“宋总,现在的日子还不满意吗?压制着你的都被你除掉了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儿子。”宋济恩也不再年轻,缓下来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可怜的意味,似是哀求,“爸爸年纪大了,爸爸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能不能回到爸爸身边?”
蒋君谦笑了,真心实意地笑了,“宋总,看来老天对我也没有很糟糕。”
宋济恩以为自己感化了蒋君谦,连忙补道:“儿子,回来看看爸爸好吗?”语气是尽他所能的可怜。
“感谢老天爷让你只有我一个儿子,这样你还能想要补救。但你能求我,为什么不能给我的外婆道个歉呢?”
“我…”
“宋总。”蒋君谦打断他,握着的拳头攥得更紧,“道歉也没用,你根本不值得原谅。我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我没什么好怕的。人就一条命,我们可以比比谁的硬。”
蒋君谦没等答案,抬手挂了电话,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手机从手心滑到地上,啪嗒一声,他突然很想妈妈。
妈妈和外公葬在一起,墓碑上的照片是外婆选的,少女的眼神里带着野心和朝气,笑得明媚。
蒋瑾玉离开他时也不过才30岁,刚过而立之年,灿烂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
蒋君谦跪着,头抵在蒋瑾玉的照片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风吹在后背上,像妈妈清凉的手在抚摸。
蒋君谦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那张照片,轻声呢喃,“妈妈,你眼光好差。”话是责备,语气却在撒娇。
风迎面吹在脸上,额前的头发被风抚起,原本乖顺的头发被吹的凌乱,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妈妈,你现在还会不开心吗?”
风停下来,蒋君谦的声音有些抖,“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外婆。”
“外婆…外婆…”蒋君谦颤抖着深吸口气,“外婆不记得我了。”
“妈妈,你帮帮我好吗?外婆总是很想你,你带外公去见见她好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反复将他的头发吹乱又吹顺,蒋君谦俯身抱了抱墓碑,人被冰得一抖,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妈妈,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