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25、第 25 章

　　陆景渊的指尖，带着微砺的薄茧，在她脸颊上小心翼翼地游移，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触摸易碎的珍宝。那触感陌生又奇异，带着他独有的温度和颤抖。

　　周落萦闭上眼，任由他“描摹”，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赏秋宴上初闻他悲凉的箫声；静思轩里他刻薄的刁难与命令；烈日下他惊慌的搀扶与斥责；被他摔碎的蜜饯和自己负气含泪的奔跑；还有那十日死寂的等待与得知赐婚时的狂跳的心……

　　她以为那次决绝的离开，便是他们之间短暂的、充满误解的缘分的终结。她只能将那个住在静思轩的孤寂身影埋藏在记忆深处。

　　可命运弄人，一道圣旨，一场盛大的婚礼，最终还是将她带到了这里，带到了他的身边，在这红烛高燃的洞房之内，以最亲密的名义，承受着他此刻带着无尽彷徨与探索的触摸。

　　想到此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悄然滑落，恰好浸润了他正在她脸颊流连的指尖。

　　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微凉的湿意，让陆景渊如同被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她哭了……
　　在他的触碰下，她哭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所有的自我怀疑和厌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果然……他还是玷污了她。
　　他用皇家的强权，用母后的偏爱，硬生生将这本该明媚飞扬的女子，拖入了自己这片永无止境的黑暗里。他甚至连一个正常新郎掀开盖头、欣赏妻子容貌的喜悦都给不了她，只能像个无助的孩童般，被她引导着，去触摸，去感知，却最终还是惹了她伤心落泪。

　　愧疚、自责、痛恨命运以及……对自己那无法抑制的、渴望靠近她的卑劣心思的鄙夷，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颓然地低下头，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边的痛苦：
　　“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这句话，他说的艰难而真诚，想起了她哭着跑开的那日，想起了自己每一次言不由衷的尖锐。
　　“可是……我却总是让你流泪，让你伤心……”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后面更加沉重的话语挤出喉咙：
　　“我不该……不该用这强权，逼你同意这门婚事……是我的错……”
　　“是我太卑鄙……把你……拉进了这片黑暗里……”

　　他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将那道圣旨背后的皇权与母亲的意志，都归结为自己的“卑鄙”与“强权”。他认定她的眼泪，是对这桩婚事、对他这个人的控诉与绝望。

　　洞房内红烛依旧明亮，映照着这对新人一个泪痕未干，一个痛苦自责。喜庆的氛围与此刻凝重的悲伤，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