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折枝问酒

19、亡者

　　“闻域，你和濯枝雨先走！”我深吸一口气冲他大喊。
　　“咚——”树根在面前重重拍下，闻域揽着我的手被迫松开。
　　我们朝着彼此相反的飞出去几米，多亏小绿在背后带了一下，否则我们就会掉到山体下面的深坑中。
　　“走，我有办法对付它。”
　　域主并没有动真格，只是把我们当做解闷的小虫，都不需要域主对我们进行什么精神迷惑，所有根系一起围攻，就能让我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我翻身躲过树根的袭击，有什温热的东西从额头落下。
　　“怎么可能——”闻域往我这边赶。
　　一滴稀释的鲜血滴落在我面前。
　　完蛋了，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这滴鲜血来的太不是时候。
　　果不其然，原本还戏耍我们的域主目光立马死死盯在我身上，根腾发出兴奋的摩擦声。
　　“相信我——”我再次躲过一根藤蔓，噗嗤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
　　闻域扑向我，挡住偷袭的那根藤蔓，肚子上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是他的……血……
　　域主被激怒，池中所有的树根齐刷刷冲我们刺来，乌压压一片遮挡了所有光芒，时空几乎迟滞，没一幕如同慢放。
　　我们还是太过渺小，渺小到哪怕是现在，它也仍然没有用全力攻击我们。
　　“艹，你们捅马蜂窝了！”濯枝雨操控着小绿企图救走我们。
　　我拉起闻域，冲濯枝雨大喊，“带他走——”
　　“那你——”
　　“带他走——”我吼回去。
　　濯枝雨不说话，小绿向我们飞来。
　　根系近在咫尺，只要他们逃出去就好，有我的吸引在它不会去追他们，这样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更何况我还有底牌，我相信伊塔纳斯不会就这么看着我死去。
　　小绿冲着他抓去，可闻域转手推我，我被推向那根救命藤蔓。
　　我震惊的视线对上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笑，眼泪不受控制被风吹向他。
　　这个……不知死活疯子！！
　　我被小绿拉住向山下坠落，“闻域！！”
　　他被淹没，根系随之追上来，风在我耳畔呼啸，“送我上去！！”
　　“你找死啊！！”濯枝雨一副我疯了的样子。
　　“送我上去！！我有办法！”眼泪糊住了我的视线，但没有那一刻我比现在更冷静，每滴血液都是冰凉的。
　　濯枝雨操控着小绿，我飞向天空，那些根系也转换方向冲我而来，重力让我坠落，我冲着池中心的光束飞过去。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它原比我想象的要大，至少有十几米高，类人的上半身身体正中间有一道闭合的缝隙。
　　它没想到我会自投罗网张开身体中间的裂隙，那是一个巨大的口器。
　　我落入其中黑暗瞬间包裹住我，我成功触碰到那束光，灼热感席卷，一并而来的是令人晕眩的疼痛。
　　随着接触能量突破阻碍争先恐后、源源不断流入我的身体，异种诡异的饱腹感折磨着我，让我有种肚子、胃袋要被撑爆开的感觉。
　　手掌平坦的触感告诉我那并非真实，似乎在坠落，能量的冲击让我恍惚
　　“轰——”
　　她的记忆随着权柄的转移落到我眼中。
　　浮在半空，我得以窥见那场惊变的实验。
　　“老师，这样不好吧！这样我们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抱着一沓资料小跑着跟在一位严肃的女人身后。
　　“牺牲几个解救我们的世界，这没什么。”女人冷漠的声音不紧不慢。
　　女孩停下脚步，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语调低了下来，“那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女人叹气，转身回望，“优柔寡断只会葬送人类的未来，时间紧迫我们没得选，是我对不起他们，和你们没有关系，骂名我由背负。
　　我永远会记得我欠了21条人命，背负着他们，研究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
　　“老师……”少女声音颤抖，表情复杂就要落泪。
　　“不要把感情用在无用的地方，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女人打断少女酝酿的情绪，“一号研究体怎么样了？”
　　少女平复情绪，“今天就可以进行最终融合。”
　　“那21人的实验也开始吧。”女人转身大步向前，最终来到一个人培养皿之前，里面躺着的是濯枝雨。
　　此刻我意识到也许这就是濯枝雨的母亲，女人开口，翻开一本书，“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总有人要去背负那千古骂名……总有人要去做那些事……人类，我们才能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她翻着书页似乎在寻找什么，“你就叫濯枝雨吧。”
　　知道世界真相的我莫名为她感到哀伤，无论如何结局仍然是滑向深渊，只是速度问题。
　　可惜她只是暴雨中一隅倔强前行的孤舟，只能在命运的洪流裹挟下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希望。
　　“太好了！成功了！”实验人员的欢呼声吸引到我的注意力。
　　也就是下一秒，暴乱接踵而至。被压抑的在此刻统统释放出来。
　　女人慌忙中只能带着资料前往中心区，可那里并不认同她泯灭人性的做法，全盘否定，禁止一切人体实验，势要守住底线。
　　她无法，最终刀尖转向了自己，她用自己完成了最后一部分人体实验，如她所料，研究获得巨大的成果，同时也得到一部分世界真相。
　　“真是可笑，可悲……”
　　真相往往让人无法承受，也正是真相让她的信念溃散，被扭曲的能量趁虚而入，侵蚀成为域主，她驱散所有人，放了一把火企图杀死自己。
　　她于大火中癫狂痴笑，房屋坍塌，横梁掉落，她的泪水染上火花顺着脸颊滑落，溶于火光，在灰烬中干涸。
　　而结局我早已知晓。
　　实验室于火光中轰然爆炸，一个男人身影突兀的站在火光前，背对着我，但我莫名肯定回忆中我没有见过他，他的背影有种让人悸动的熟悉。
　　剧烈的气浪向他奔涌而来，鼓动他的衣角发梢，灰色斗篷剧烈摆动，气浪未伤他分毫。
　　巨响连带着巨大的波浪翻涌，山体崩塌，回忆溃散，隐约中我听到她的声音。
　　“谢谢……”
　　而此刻我也得以重见天日。
　　根系枯萎，只留一池黑水，我扶着肚子干呕，眼泪扑簌簌的掉。
　　闻域！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趴在地上寻找，可什么都没有。
　　闭上眼睛企图通过能量找到他，可那束光芒太弱被一池浅蓝覆盖，我才意识到黑水并非水，而是一个莫比。
　　“你身体怎么了！”濯枝雨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我身边。
　　“我找不到他了。”我向着能量最为充沛的地方怕，饱腹感时时刻刻折磨着我。
　　我挣扎掏出那颗凝聚的能量核，黑色冰凉，柔软如同一块发霉的肉，它是储存的能量容器，和我一样，可惜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意识，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了干扰，我拖拽这身体扑向那倒微弱到下一秒就要熄灭的光束，还好，他还有一口气。
　　我费力的扒开‘黑水’，闻域惨白的躯壳展露在我眼前，五脏六腑，只留下些许空挡的躯壳。
　　两地水珠落到他脸上，额头的鲜血也不受控制滴落在他空荡的胸膛，我能看见他心脏微弱的跳动，他睁开眼，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他这副残躯能活到现在让我难以置信，鼻头酸的不像话，眼泪开闸般往外冒。
　　“别……哭……”气音从他喉咙中吹出，仔细听也听不太清。
　　“是雨，不是我。我会有办法救你的……会有的！信我信我！”我抹掉脸上的水，我尽全力憋住眼泪，露出一个咸涩的笑。
　　濯枝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旁，“雨在山塌的时候就停了，他……没救了。”
　　“我说我可以就一定可以……”我想去触碰他可支离破碎让我无处下手，只怕让他更痛苦。
　　“……我……信……”他翕动着唇，为我撑住这一口气，可最后他的瞳孔彻底没了光彩，往日深沉的黑，现在只剩一眼望得到的死寂。
　　从鲜活到死寂也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我无力的垂下手。
　　手背触到一颗冰凉的东西，目光聚焦，是刚刚挖出的能量核，能量……这里能量为大，说不定……说不定……
　　我颤抖着捡起那颗核心放到闻域空掉的胸膛，为方便他吸收能量都被我勾出来，那颗核心跳动着散发能量，如同一颗漆黑的心脏，我注视着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一分钟。
　　两分钟。
　　……
　　仿佛几个世纪，直到能量散尽，死而复生的戏码并未发现。
　　我呆愣的坐在那具冰冷身躯旁，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掉落，绝望的饱胀感要将我撑爆，我控制止不住爬到一边干呕，留下的只有口水与泪。
　　对不起，“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咳——”喉咙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是我，是我太过自大，是我害了你……你不该信我的，不该……信我的。
　　如果当初只有我，只有我来了这里，就没有人会牺牲，就不会……
　　濯枝雨蹲下手足无措的抱住我，“别哭了。”
　　身体在颤抖，缺氧让我不得不张大嘴巴获得氧气，可饱胀感逼迫这吸入的空气，头脑昏沉，只能靠在濯枝雨的肩膀上才不至于直接趴到地上。
　　“我对不起他，呜——对不起，我答应他要带他出去，可我……可我……他却因为我……因为我死在这里了。”
　　我语无伦次。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我要是……要是早和他说了，他就不会……啊——对不起呜——是我害死他的……”
　　“我是废物了……我是个……是个骗子，你怎么还不醒过来来骂我骗你……”
　　缺氧让我无法继续说下去，真正属于同伴的遗体摆在面前我才觉得，他的面孔陌生，才直面肝肠寸断。
　　赤裸裸的告诉我是我轻敌，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为我葬送在这里，是我亲手害死的他。
　　人总会后悔当初做过的事，我并不后悔救他回来，可我后悔让他跟在我身边。
　　救下的又在我的手里化为齑粉，风轻轻一吹，飘远，再也回不来。
　　本可以，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
　　濯枝雨不知如何安慰我只好轻拍我的后背，“我们带他回去吧，他也是愿意救你的。”
　　可缺氧让耳鸣再次席卷，我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我浸在水中，一切都是模糊朦胧的。
　　他见我失魂落魄便刺激我，“你不止答应过他吧，其他人呢，你要是一直这样其他人的希望怎么办，他肯定也希望其他人也能回家。
　　他也不想看到你的眼泪，他活着不能见证到，死了你也要遵守承诺把他带回故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下来，带着他回去，完成你们的约定。”
　　我没什么反应，他丧气，小绿焦躁的拍打地面，小声咕哝着什么。
　　半晌他叹气继续道，“节哀。”
　　“节什么哀。”

作者有话说

　　凉凉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