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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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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总指挥受前男友刺激,断情锁爱狂热投身科研,领主挽留被拒只能独守空巢’?”
唐少安从旁边会议室里拖了把椅子,坐在办公桌前贴脸嘲讽:“哈哈哈哈,九谈终于受不了你了?”
烛立彦目不斜视,只当耳边有鸭子在叫。
张连星自打进了研究所后就没见出来过,在另一方也闲不下来的情况下,两人居然一连好几天没再见过面,落在旁人眼里,活像闹了别扭。
于是谣言大传特传,把这位少爷招了来。
唐少安向来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只要没否认就统统当默认,指点江山道:“以我的经验看,驱逐令取消之前就是成功率最高的时候,这都没把握住,现在更是别想。”
——趁虚而入?
滑动的笔尖一顿,烛立彦心下释然,不屑地抬头一瞥。
“所以你才没有胜算。”他说,“要是闲得发慌,就去训练场当两天沙包,看看物理捶击能不能缓解你脑子里进的水。”
唐少安正被那一眼看得火大,听了这话嘴角一抽,不知道又是哪句话得罪了他:“你是人吗,我伤还没好!”
“所以没让你对练,站那挨打就行。”
唐少安:……
少爷的心思九转十八弯,听出来这是在明着赶人了,暗戳戳瞄一眼烛立彦的双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戴着战术手套批文件,但他心里清楚,这人如果想先行示范物理捶击,绝对会分分钟把他送回医疗处。
算了,还是不要在心情不佳的太岁头上动土了。
等他走远,烛立彦放下笔,甩甩手腕。
他的孤僻摆在明面上,冷得旁若无人、坦坦荡荡,而张连星平日里一团和气,却仅仅流于表面——她有一条清晰而不容逾越的边界,不仅卡人,连灵兽也卡。
不同于动辄十来只异兽、去哪都要坐骑代步的各派长老,尊长永远一道白雷划过天穹,来去皆洒脱。
因此在外众星捧月,私下相熟的人却寥寥可数,曾经自己勉强算是其中之一,但现在也不确定了。
对于她来说,也许现在的烛立彦只是个更复杂些的问题,没有见面的这些天……应该足够她想好了吧。
烛立彦撑着桌子起身,刚要开门,突然察觉门口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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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连星沐浴在所长胆战心惊的目光里,微笑着捏碎今天的第十颗晶核。
除去刚把人领回来的时候,立彦一直是最省心的那个,不光泽溟居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云山派的许多事也是他在兼管,年复一年从未出过差错。
不想拜师,也只当他种族特殊不愿屈人之下,结果这人转头又做了执事——
当时忙着收拾人魔两界的烂摊子,常常几天几夜阖不了眼,实在没时间考虑这些。后来一晃百年过去,整个灵墟界都知道云山派有个以一当十的执事,此时已经错过询问的最佳时机,张连星懒得再折腾,索性随他去了。
只是到了现在,她依旧搞不明白。
自己并不是多有魅力的人,可情之所起,总要有点原因——依他这性格,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日久生情。
她专注于某件事时,脸上的笑意比平时要淡,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高踞的漠然,只是抵着下巴静静坐在角落,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研究所的人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苦着脸用眼神求救。
所长压力爆表,推眼镜的手快搓出火星子,犹豫半天也没敢上前搭话,只得对着研究员们回瞪回去:看什么看!
我要是有办法还用等到现在!
好在张连星很快回神,注意到身边拘谨到极点的气氛,无奈将一手的碎末拍打干净,终于踏出研究所的大门。
这次不敢直接开空间了,她慢悠悠地踩上楼梯,只是刚到四楼,常年安静的顶层却突然传出一道抽泣的女声。
“骗我,你骗我……”
屋内,常年打理顶楼的年轻后勤员跌坐在地,平时精心打理的长卷发也乱了,仰着脸哭诉:“我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才是离你最近的人啊,凭什么——”
烛立彦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被莫名其妙缠上,强压烦躁地按着眉心:“那是你的工作,我也不缺邻居。”
目光从对方铭牌上一扫而过:“后勤?今天起你调去外城巡逻,现在就走。”
本来想要他记住名字特意挂出来铭牌,现在倒变成了自己递出去的刀,段欣彤更加委屈,原本清脆的嗓音渐渐沙哑:“不要!我可以的,您缺个女人对吗,我能做得比谁都好,比她好一百倍!”
一想到为了小小的虚荣心,居然故作矜持那么久,想要等身居高位的人注意到自己,就恼得胸腔都要炸了。
所有人都调侃领主铁树开花,只有她又悔又恨:“爱慕您的人都能绕城邦三十圈,您怎么就看上一个驱逐者,那么个丧家——”
“轰——!”
本就在爆发的边缘,被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彻底激怒,杀意几乎贴着皮肤削过颈侧,没入她身后的墙壁,身后长发豆腐渣一样簌簌掉了一半。
后勤员撑在地上,被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双臂发软,未完的话音硬生生卡在喉间。
“你要是个畜生倒可以送她解解闷,说不定能得她施舍一眼,可惜你还不如畜生懂事。”
烛立彦懒得再废话,被满屋子的浓香熏得想吐,指尖在联络器上迅速点了几下,快步走到变成废墟的门口,“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不介意亲自拔了你的舌头,扔城外给丧尸加餐。”
话音刚落,心脏突然一颤。
空旷的走廊里,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漫上鼻尖,浅淡,却在此刻存在感极强。
——张连星来过了。
烛立彦半秒犹豫都没有,三步并作两步敲响隔壁办公室的门,心里祈盼她只是刚刚回来,或者寄希望于这房间的隔音该死地完美。
“聊完了?”
张连星从门后探出脑袋,分分钟看透他在想什么,学着街边混混的样子吹了个磕磕绊绊的口哨:“不好意思,我听完了全程。”
烛立彦:“……”
“进来说。”她往旁边侧了侧身,将这有些尴尬的话题大大方方接下,“没想到这个岗位还挺抢手,三十圈竞争者呢,我会慎重考虑的。”
烛立彦脊背一僵,木着眼神回身带上门,语气虚弱:“……您愿意考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他脸色一肃,看着这转了世还是不省心的尊长,“不要学吹口哨,有损威严。”
张连星:“……”
原汁原味,还是那个小古板。
“我一个普通市民,要威严有什——手怎么了?”
几乎是语气变化的同时,烛立彦留意到她骤然压低的眉眼,下意识往身后缩了缩。
张连星动动鼻子,突然笑了一下:“我可闻到血腥味了。要是敢说没事……”
“有事,我有事。”
左右躲不过,他缓缓褪下手套,小心打量她一眼:“小伤,我已经处理过了。”
办公室里备了简易医药箱,张连星提着它在桌上打开,随手指指旁边的会客椅:“坐。”
将箱子里的绷带翻出来放在一边,又拿起两个玻璃瓶读着上面的标注,还没研究明白这些化学成分都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走廊传出一声沉闷的哭音。
张连星疑问地抬头:“那姑娘还在外面?”
唐少安怎么这么磨叽!
心里暗骂几句,烛立彦一边说着“不在”,一边凑过去就着她的手看了看,然后抽出一瓶放回箱子里。
张连星瞥他一眼,没再追问,视线转而向下,在看到那只尚未愈合的手掌时,表情微妙地变了。
照异能者的恢复速度看,到现在还血肉模糊的绝不可能是小伤,况且这布满焦痂的疮口根本就是烧出来的,且其他地方都毫发无损,专挑右手——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呢。
“这次打算把锅扣给谁?”她放下药瓶。
烛立彦是惯犯了,从前受伤不肯直说,从月豹偷袭到紫隼发狂,总能被他编出理由来。
“月豹獠牙足有半寸宽,只要被它咬中,除非死亡不会松口,”彼时的尊长解开草草缠了几道的布条,将粘连的皮肉一点点除去,面无表情涂上解药,“从你的伤口看,这可真是只技术刁钻的奶豹子。”
立彦垂头,只能沉默。
戒律堂的金棘鞭出了名的狠毒,伤口不大,但会几日流脓不止,棘条上的毒素侵蚀着蔓延全身,没有解药不得解脱。
许多弟子捱不过那种毁筋拔髓的痛,往往当天就老老实实认错了。
后背的伤已经溃烂了小半月,疮口依然能看出来金棘特有的菱形刺边,只要是云山派的人就不可能认不出来。
“明天跟我去戒律堂。”
看出他的消极抵抗,张连星上完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条斯理地收回目光,悠然在桌前坐下了:“不管什么错,要罚也不该越过泽溟居私自用刑,当我这太上长老是叫着玩儿的不成。”
“听好了立彦,你是我天声的人,没有给外人随意惩戒的道理。”
年轻的执事还做不到日后那样八风不动,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酸涩,明白这是必须要给个说法的意思,不然这事翻不了篇了。
后背的痛意被细细密密的酥麻取代,他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那人端起茶杯的动作,紧张得指尖都疼:“我会处理好,绝不会有第二次,只是我有不能说的理由,也有想自己做的事……不必麻烦您。”
张连星瞅一眼死心眼的小孩,半晌,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些伤口不浅,很明显是下了狠手的,她若是不管,恐怕直到疼死,那帮长老也不会主动帮他解毒。
立彦也是。
从小就犟,心事藏得九曲十八弯,养了这么久还把自己当外人,看这情形,不知道又钻哪个神出鬼没的牛角尖里去了。
绷着脸的小大人抿唇觑着她的脸色,分明急得眼眶都红了,却还是不肯说半句软话,闷头等着自己的宣判。
结果等来了头顶轻抚过的触感。
张连星随手呼噜两下,然后倾身凑近,将半大的少年搂进怀里。
细软的发丝微颤着蹭在颈侧,她抬手,给惊慌的小动物顺顺毛:“你又想哪去了,我是怕你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
他要自己解决,她就没再追问,自然也错过了唯一一次得知对方心意的机会,无人知晓的火星于是悄悄燎原,燃尽曾经似是而非的迷茫。
从那天起,立彦仿佛得了什么倚仗,一改往日的谨小慎微,对长老们的顾忌也少了,行事越发大摇大摆。
长老们怒目,却也只能三缄其口。
石岭背后有家族,一言一行皆有制衡,可天声孤家寡人、悍不畏死,谁都管不到她头上。
同为云山派,虽然希望她长盛不衰,又恨这人不受自己掌控,两相矛盾,最后还是私心占了上风。
长此以往有人动了心思——
人生在世,谁能逃脱得了七情六欲,没有软肋,就逼她生出软肋。
“尊长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本座也是好心为她寻个良人。你百般阻拦,莫不是心里有鬼?!”相长老一拍桌子,声如破锣,“不过是从灵府中取一缕灵元培养情丝,还能害了她不成?!”
老不死的真能放屁。
心里这样想着,立彦面上不动如山:“窃贼配不上尊长。”
“立彦!”相长老没料到他如此不识时务,“配不配也是尊长的事,你只需要听从命令!”
“尊长没有给我这种命令。”
“你!!”向来讲究形象的老者横眉竖眼,“精挑细选的才俊不配,难道你配?!”
立彦正待反唇相讥,话到嘴边,突然卡壳了一下。
就是那微不可察的一顿,让长老猛然意识到什么,青筋暴起:“你胆敢——”
“我没有!”
可长老哪会听他的,因而有了那顿毫不留情的金棘鞭。
结果罚了一顿,不仅没有吓退他,反而借着受伤往尊长那里跑得更勤,相长老气得牙床险些咬崩。
这小子现在不敢戳破,尊长看起来也对他无意,贸然提起反而不好,只能暗自加快另一边的进度。
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师徒几人结束修炼簇拥着往回走,迎面遇上来寻他们的越辰。
“师尊,我从长老那里带了点东西回来,”越辰远远就挥舞着手臂,献宝似的抱着三大本书册凑上来,“事关重大,弟子觉得分秒都耽误不得,立马给您送过来了。”
光是看他一脸的贼笑,张连星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大事,但又架不住弟子情绪高涨,于是配合地问了问是什么。
越辰紧紧抿着冲到嘴边的笑,把那三本书册高举过头顶,躬身高声道:“请师尊过目!”
封面上干干净净,只有一行大字:灵墟界青年才俊集—妖族篇。
下面两本分别是人族和魔族,几乎将年龄合适的所有适龄男子都归拢起来,里面的内容也十分全面,不光是画像和基本信息,连个人爱好和自荐栏都有,甚至有些还表示愿意当嫁的那方……
离谱,但放到尊长身上又有些合理。
越辰一脸跃跃欲试,宗琦和白苏子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暗戳戳瞄了她好几眼,看得张连星嘴角抽动了一下。
长老们早前就明里暗里地暗示过,只是几次都被糊弄过去,长老们拿她没办法,又没胆子太过失礼,于是转换思路把主意打到越辰身上。
这一根筋的大徒弟果然上当,乐颠颠捧着画册就来了。
“越辰,下次的任务接点动脑子的。”
张连星摇摇头,从一头雾水的弟子手里抽走画册,调转脚步往长老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