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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许青洱.相似 ...

  •   “陈让,你怕鬼吗?”
      “怕。”
      “那胆小鬼怕不怕啊?”
      “啊?啊————”
      鬼怪面具下的许青洱笑得肆无忌惮,毫不顾忌已经哭到鼻涕都流嘴里的陈让,一脸的狼狈。
      “笨蛋,我保护你,别哭了。”
      “呜呜呜——好,呜呜呜——”
      说到胆量,许青洱偷出来老许房里的新碟,封面刻着的女鬼,尖利的牙带血的唇,异瞳再配上可怖的表情,足以吓坏一个小屁孩。
      “来,一起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硬着头皮,碟片塞进去几下又被推了出来,好像在提醒她别逞能。
      “要不别看了。”
      是陈让的话让她下定了决心,堵死了进光盘的口,一咬牙打开了电视。
      电影具体放了什么,不太清楚,毕竟高烧42℃几乎不会让她留住任何确切的记忆。
      接连两天,家里都燃着呛人的浓烟,她时而清醒又时而沉睡,分不清什么是真实发生的,什么又是脑子里胡乱编造的,唯一一次明确的诉求,是太渴了想喝水,迷迷糊糊看到有个人提着自己的裤子在门口叫唤自己的名字。
      “许青洱,回来了许青洱……”
      那种烟的味道就和此刻闻到的相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段事情,也许是此刻莫名相似的场景下也有一个人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又或许是身前那个和记忆里有些相似的人,相同的名字,唯独对不上号的是面容。
      忍不住再一次发问。
      “陈让?”
      “嗯。”
      “哪个陈,哪个让?”
      “陈让不许哭的陈,陈让不许哭的让。”
      背着他的人捡起了地上找到的钥匙,弯腰的一瞬,右手始终把她的腰卡的死死,稳稳起身,语气平静地回答问题,又不妨碍手里的动作不断进行。
      原来心跳声是可以剧烈到被大脑听到的,四肢会因为紧张而绵软乏力的,情绪如惊涛骇浪,而人本身,是死水一样静止。
      门被打开,能看到,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卧室,与其说整洁,倒不如说里面根本也没什么东西值得被打乱,一张窄小的床,一张破旧书桌,一个被破抽屉改成的“衣柜”,再没什么了。
      旧友相认应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许青洱从来没有细想过,西城这个地方怪得很,大到他们一整个青春期都没撞过面,又小到能同一天拥挤在同一个房间里并保持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
      “呵呵……”
      半天,只干笑了一声,过热的体温让那个香味控制不住地钻进鼻腔,就此卸防。
      “艾草薄荷味。“
      “啊?”
      “陈让,我命令你以后都用这个味道洗澡,我喜欢。”
      “好,好……痒……”
      小的时候 ,只要陈让刚洗完澡,许青洱就像吸到了猫薄荷的猫,整个人不受自控地压上去反反复复地闻嗅甚至是要用脑袋在他脖颈处磨蹭,毫不顾忌会不会造成谁的困扰。
      比如说老许,每每见此场景,心痛地捶胸顿足,试图拉开他们,但没有一次成功。
      又比如陈让自己,每一次被“宠幸”都会因为女生长发的原因而耸肩喊痒,但他不敢躲,因为他喜欢做猫薄荷。
      逐渐变重的吐息声暴露了人的原始欲望,大脑这个器官从来都是最没主见的,明明说的是“快分开,不合适。“,结果身体得到的指令却变成”贴紧些,他好香。“
      费洛蒙的存在是爱人之间的独特“哺育“,它的分泌和构成只为那一个人设计,每一下都是刻意,所有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所以当许青洱下意识说出,“陈让,你好香……”,这句话的时候,闭环完成。
      鬼屋里的昏暗应景了此刻的糊涂。
      在没人看到的位置,陈让朝着红点打了手势,示意游戏继续。
      重逢已经花了太多的运气,他不敢去心急。
      沉浸在磕瓜气氛里的白肤男有些不舍地起身,做了三秒的心理暗示才重新回归角色,用极其缓慢而又诡异的姿势朝着房间爬去……
      “放我下来吧……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从陈让身上下来,但是理智只是闪现了一下就被脚踝处的突然传来的冰凉触摸杀死了。
      把陈让当成爬梯并不是她的初衷。
      脑子麻麻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现象,两腿紧紧盘起来,干脆化身成蛇,脸皮这个东西,不要也罢。
      摆烂,很彻底的摆烂。
      大概是没力气挣扎了,也可能是白肤男玩累了,感受不到来自下半身的威胁时,许青洱也已经死尸一样定定的,陈让转个身,她晃荡一下,陈让抬个手,她晃荡一下。
      小卖部的廉价硅胶玩具蛇见过吧,又软又硬的存在,简直就是她本人没错了。
      线索到手,是一根带血的发带,捏在手里轻飘飘的。
      “下来吗?”
      走到门口,陈让特意停下,不回头地问。
      这次倒是答地干脆。
      “不了。”
      矜持这种东西,咬咬牙,也就没了。
      三号楼的动静,比起他们的,要更骇人些。
      闻焱在对讲机里不断地摇人,一波又一波的NPC为了加班工资也是拼命了,哪怕屋子里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
      “你你你,呀呀呀呀,你别过来啊!”
      “欸欸欸欸,别摸我别摸我!”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死了死了死了,我死了。”
      “不玩了,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放我出去啊。”
      “……大哥,你是不是刚才已经吓过我一次了?”
      逐渐疯癫起来的顾逸揪住了二进宫的一位NPC,直勾勾地看着他,虽然黑咕隆咚的他也看不清,但是那熟悉地触感明显就是来自刚才已经吓哭过他一回的人。
      大哥不能说话,只能尴尬地嚎了一声,跑了。
      反观一旁安心听解说的江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一个鬼怪近身,唯一一个负责讲解的旁白先生还贴心地给她提灯。
      大家的目的很一致,只是咬准顾逸一个人。
      “欸,顾逸,你来看看。”
      江谣头也不抬地招招手,完全忘了某人根本自顾不暇,更别说看什么线索了。
      美女救英雄的戏码总要有的,江谣拿出手机给闻焱发了警告信息,小鬼们作鸟兽散,房里一下子清了干净。
      “好了,他们都走了,别害怕了。”
      “……”
      如果能有面镜子,那么顾逸一定不敢相信自己英俊的面庞此刻会有这么煞白。
      “那群小鬼到底是什么啊!”
      带着哭腔的愤愤发问,江谣只觉得他搞笑。
      “是死在人贩子手里的孩子。”
      “人贩子?”
      “嗯,讲解刚才提到说,这里发生过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并且还在同年同日抓捕过一伙靠贩卖儿童获利的罪犯。他们每到一处地方就会伪装一个新的身份,靠长时间的相处让邻里卸防,再挑时间下手,然后逃亡至下一个地方再次设局。”
      “拐卖儿童?还致死?!”
      “嗯……过程中如果不顺利,死亡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毕竟,没什么成本……“
      话题突然沉重,顾逸刚才只顾着害怕,江谣这么一说,突然又心里一阵难过,下意识地要去拥抱角落里还没离开的一个“小鬼“。
      “来,哥哥抱抱。”
      他张开双臂,一脸悲恸,那个“小鬼”反倒害怕地拼命躲开,毕竟合同里没写过还有这么一项。
      监控下,三号楼的指定房间里,逃窜的小鬼,上赶着追的玩家,好一派混乱的场景。
      早晨和陈让在车里聊天的时候,闻焱似乎无意,谈起了顾逸这个人。
      “他,人怎么样。”
      “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夸张。”
      如此看来,镜头里,因为同情遭遇,顾逸抱着挣扎的“小鬼”哭泣,的确就没那么奇怪了。
      两拨人赶到二单元集合的时候,顾逸仍旧攥着那个“小鬼”不放,江谣捶了他几遍也无动于衷,他抹着泪说那孩子是苦命鬼,他一定要给人家一点爱。
      对讲机里传出闻焱无奈的劝说:“顾逸,请放开我侄子。”
      侄子也不知道,只是来小舅舅店里打工赚个零花钱,居然还被变态大哥擒住了,他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可怜孩子,江谣才发现赶来的陈让两人居然全程紧握着彼此的手,自然程度就像是生来一体。
      “你们两个……”
      她没问出口的话被顾逸堵在了掌心。
      “你们应该也拿到线索了,大家拼一拼,最后一个地方是天台,青梅也住在这个单元,看完应该就知道省略号说的是什么了。“
      “我们只拿到一根发带,是竹马房间里藏着的,上面有血迹,其他的不太清楚。“
      “我们找到的是那对邻居夫妻的房子,按照解说的意思,他们是一伙人贩子,而且手里还有命案。“
      逐渐明朗的故事让所有人开始静下心来推测完整的剧情走向,不出意料的话,男孩多半已经死了,那么他的凭空消失也一定是一件人为事件。
      二单元的楼顶就是青梅失去记忆的天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水泥色的布景,连一株盆栽都没有,了无生气。
      白肤男的再次出现让气氛再一次紧张,他躲在角落里,不断地朝着他们投掷空水瓶试图把人赶走。
      “你为什么不欢迎我们?“
      松开陈让的手,许青洱大着胆子靠近了角色里的白肤男,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可怖存在,而是执着于驱赶“外人”的可怜人。
      “你是竹马对不对?“
      “你不想青梅回来想起关于你的事情对吗?“
      接连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可白肤男沉默,噙起泪的眼里,满是对于女孩的留恋。
      按照指引,他们回到青梅的家,那里早已经被搬空,唯独留下了一张老照片和两件一摸一样的衣服。
      照片有裂痕,显然被撕开过,画面里的两个孩子穿着一样的衣服,留着一样的短发,一个笑着缺了两颗大牙,另一个抿着嘴笑意都藏在眼底。
      “青梅和竹马?“
      “大概率是了。“
      角落里的白肤男突然开口,“青青,好久不见。”
      他朝着许青洱念着剧本里的台词,相似的乳名让许青洱自己都有些恍惚。
      他说着话,却逐渐发不出声音,眼里不断滚落的泪让许青洱慌了神,那根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颈部,紧紧缠绕着,滴下的鲜血浸湿了整根红发带。
      无形的力量来自于他腰间捆绑的绳索,虽然知道这场绞杀都是假的,但是过于逼真的演技还是让许青洱哭出了撕心裂肺的感觉。
      那感觉就好像,八岁那年坐在出租车后座,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却仍旧是心痛呜咽了一路。
      竹马的消失是两个家庭的心照不宣,那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导致了罪犯的一次失误。
      “人贩子家的电话有一通是来自买家的,他们说要的是男孩。”
      “所以本来会被抓走的是竹马?”
      “那天他恰好出门了,赶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准备跑路的人贩子。”
      “一个男孩子怎么从两个成年人手里抢回一个女孩?”
      “没有抢回。”
      陈让的回答打断了大家的思考,他指了指对门的那个房子,那是第四处可以进入的地方,同样没有上锁的门。
      屋内整洁,似乎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唯一让人觉得怪异的是大门上贴着的退伍军人家庭的奖状。
      卧室里的一张旧报纸上刊登着那年警方破获大型刑事案件的新闻,说的是警方追查了好久才掌握了关于这对魔鬼夫妻的拐卖确凿证据,最终在警察的天罗地网之下将恶魔绳之以法,新闻的边上写着大大的“有罪”二字。
      “既然是破获案件,应该是表彰,为什么要写有罪?”
      “一个男孩是不可能扛得下两个成年人,还救下一个女孩的,不是吗?”
      陈让边说边打开了衣柜,里面躲着的大汉正是吓唬了顾逸两回的那个大哥。
      “您好,剩下的故事,是不是该你说了?“
      被触发剧情的大哥缓缓从衣柜里走出,摸了摸警服,并没有穿上的意思。
      “我们很早就开始注意到这对夫妻,在出事之前,我和同事已经跟了好多年。本来说好了,这次一定要把那两个黑心肝的抓住,供出买家,找到流落在外的孩子,谁知道……谁知道……”
      “买家是我们的人伪装的,所有的布局都是我们安排好的,那个女孩子被抓走,我们的确是没预料到,明明电话里说的是要男孩,那天特意让那孩子跟着家人出去了,结果那两个人居然把女孩抓了想充数。最好的狙击手也到位但是就是找不到角度啊!后来,后来,后来那个男孩回来了。“
      “他说他去换,他才几岁啊?!可是那个女娃娃也是命啊!那两个混蛋再不能让他们逃走了,死了太多人了。两边的人都摊了明牌了,不能再退了,那两个老人也点头,我……我……我居然同意了。”
      “天爷啊!一刀就被抹了脖子,不够泄愤,又用发带硬生生把脑袋给勒断了,血淋淋的模样把女娃娃直接就吓晕过去了呀,我们的人都不敢看啊,呜呜呜——”
      大哥哭的险些要晕过去了,一个大男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把大家的情绪全部带入进去了。
      所以陈让说:“一个男孩怎么能救得下另一个女孩呢。”
      意思是,“除非拿命换。”
      泪点在于,真正扮演青梅的女孩出现在了竹马的身边,将故事推演到了最终章。
      他们两个熟络地对话。
      “还疼吗?”
      “不疼了。”
      “对不起,忘了你这么久。”
      “别哭,不是你的错。”
      他们思念彼此,却不可能触碰到对方,明明只是一指尖的距离,却被隔断了生死。
      “可是为什么竹马会是大人的样子呢?”
      “大概是,既希望她忘记,又期待她想起,再相逢的那天总要有一个适合出现的样子,让她记住此刻的模样才算是对她的祝福吧。”
      剧本结束的时候,候场的工作人员开始忙碌,把道具复原,把场景重新布置,NPC赶着卸妆下班,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又再一次落幕,相似的只有剧情,而下一次的玩家不会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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