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煞》一颗小豆琦

13、青铜匣

　　警局证物室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桌上摊着从“聚宝斋”和筒子楼现场带回的所有证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已经碎裂的唐代海兽葡萄镜残片。
　　“所以，‘归墟’这个组织，到处搜集这些古镜，是为了开启一个什么‘门’？”李燃挠着头，试图理解这超纲的信息。
　　“归墟之门，传说中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邹如士推了推眼镜，指向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古籍扫描图，“若记载为真，开启此门需要巨大的能量和特定的‘钥匙’。这些蕴含灵力的古镜，恐怕既是能量源，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程栩抱着手臂，目光扫过那些碎片，体内的太清镜传来微弱的共鸣感。他看向元少顷：“元顾问，你怎么看？”
　　元少顷正对着那堆碎片掐算，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怎么看？用眼睛看！此镜怨气虽被程警官净化，但核心一点灵韵早已被抽走，如今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归墟’的人狡猾得很，留下的都是无用之物！”
　　他越说越气，猛地直起身，道袍袖子差点扫到旁边的烧杯：“贫道从未见过如此鬼祟之辈！有本事真刀真枪做过一场，总是躲在暗处算计，算什么本事！” 他白皙的脸颊因怒气染上薄红，先前一丝不苟束好的发冠也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整个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弄得一愣。李燃悄悄往程栩身后缩了缩，小声嘀咕：“元顾问今天……火药味有点重啊。”
　　癸桔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笑嘻嘻地摸出颗糖递过去：“消消气，元道友。跟那种藏头露尾的东西生气，不值当。”
　　元少顷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贫道不食此物！”
　　程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便恢复严肃。他伸手，轻轻按在元少顷的肩膀上：“冷静点。发脾气找不到他们。”
　　那手掌带着温热的力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太清镜气息，奇异地抚平了元少顷心头翻涌的焦躁。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别开脸哼了一声：“……贫道自然知晓。”
　　叶幸在一片沉默中，拿起一块镜片碎片开口：“镜框内侧，有东西。”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一道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夹出了一小片非金非玉的黑色薄片，上面刻着极细微的图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邹如士接过薄片，在高倍放大镜下观察，脸色微变：“这不是图案，是地图……标注的是一个地址，‘博古轩’？”
　　“博古轩？”李燃立刻在内部系统查询，“也是一家古董店，老板叫赵乾，登记地址在城南古文化街。”
　　程栩当机立断：“李燃，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会这个赵老板。” 他看向元少顷，“元顾问，你……”
　　“贫道自然同去！”元少顷立刻接口，仿佛怕被丢下一般，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此等邪祟之事，岂能少了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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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古轩”店面不大，却布置得古色古香。老板赵乾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见程栩亮出证件，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
　　“程警官，您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他搓着手，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元少顷身上瞟，显然对他这身道袍很是好奇。
　　元少顷一进门，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他无视了赵乾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在店内踱步，罗盘藏在袖中，指针微颤。这店里的气场……看似平和，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协调的滞涩感。
　　程栩出示了“聚宝斋”清虚子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赵乾看了一眼，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清虚子道长嘛，我们这行混的，多少都跟他打过交道，买卖些法器古物。不过他……他出事了？”
　　“他死了。”程栩语气平淡，目光却紧锁着赵乾的表情。
　　赵乾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惋惜：“这……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程警官，他的事我可真不知道啊！”
　　程栩又提到了“归墟”和那面海兽葡萄镜。
　　赵乾一脸茫然，连连摆手：“什么龟须鱼须的，没听过！那面镜子我倒是知道，上个月清虚子确实来跟我显摆过，说是淘到了好东西，还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
　　询问似乎陷入了僵局。李燃在一旁做着记录，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元少顷突然在一个博古架前停下，指着角落里一个蒙尘的青铜小匣，语气硬邦邦地问：“此物从何而来？”
　　赵乾一愣，看向那不起眼的小匣子，想了想：“哦，那个啊，有些年头了，是几年前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抵押在这的，说是祖传的，后来也没来赎。我看不值什么钱，就扔那儿了。道长感兴趣？”
　　元少顷也不答话，直接伸手就去拿。
　　“哎！您小心点！”赵乾下意识地喊道。
　　他这不喊还好，一喊之下，元少顷像是被质疑了专业能力似的，顿时炸毛，回头瞪了赵乾一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贫道自有分寸！此物阴气内敛，邪门得很，岂是你能胡乱触碰的？！” 他动作看似粗鲁，实则指尖蕴着微光，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青铜匣。
　　赵乾被他吼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程栩走上前，看着元少顷手中那布满铜绿、刻着模糊兽纹的匣子：“有什么问题？”
　　元少顷将匣子托在掌心，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问题大了！此物名为‘锁魂龛’，并非凡间葬器，而是专用于囚禁生魂、温养邪灵的阴损法器！其上禁制手法，与那‘归墟’如出一辙！”
　　他越说越气，指尖都在发颤，“竟将此等凶物随意置于市井之间，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副气急败坏又专业至极的模样，让一旁的李燃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往程栩身边靠了靠，用气声道：“程队，元顾问他……平时也这么……呃，容易激动吗？”
　　程栩看着元少顷因愤怒而亮得惊人的眸子也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元少顷自从融合太清镜后火气大了许多？
　　他伸手，不是去接那匣子，而是轻轻按住了元少顷微微发抖的手腕，声音低沉平稳：“既然找到了线索，就是好事。冷静下来，才能弄清楚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元少顷手腕被程栩握住，那股温热再次传来，他猛地一僵，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一下泄了大半。
　　他耳根微红，想抽回手，又觉得太过刻意，只得梗着脖子，声音低了几分：“……贫道无事！”
　　程栩不置可否，松开手，转向一脸懵的赵乾：“赵老板，这个匣子，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
　　赵乾哪敢说不，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警官您尽管拿去！”
　　回程的车上，元少顷一直抱着那个青铜匣，眉头紧锁，时不时用手指拂过上面的纹路，嘴里念念有词，显然还在跟上面的禁制较劲。
　　“有头绪吗？”程栩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他。
　　“此禁制颇为古老刁钻，强行破除恐损及内中可能囚禁的生魂。”元少顷头也不抬，语气依旧带着点残余的烦躁，但已专注于问题本身，“需得寻一灵气充沛且安全之地，以特殊手法徐徐图之。若癸桔那家伙在，他的‘破妄瞳’或可看穿一二……”
　　他自顾自地说着解决办法，完全没注意到前排程栩眼中掠过的那一丝了然。
　　将元少顷和那个危险的青铜匣送回警局妥善安置后，程栩独自一人回到了办公室。他关上门，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城市夜景。
　　赵乾的表现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排练过。
　　一个普通的古董店老板，听到“归墟”和故人的死讯，反应未免太过平淡。而且，那锁魂龛出现在他的店里，真的是巧合吗？
　　程栩闭上眼，尝试主动沟通体内的太清镜。镜光在意识海中缓缓流转，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感知，而是主动地将意念聚焦在“赵乾”和“博古轩”上。
　　一幅模糊的画面闪过——深夜的“博古轩”后院，赵乾那肥胖的身影，正恭敬地将一个东西递给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模糊人影。而那黑袍人的袖口，隐约绣着一个熟悉的漩涡状图案……
　　程栩猛地睁开眼，眸中锐光毕现。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