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煞》一颗小豆琦

17、镜心相印

　　苏谨提供的“行为指导”远比想象中更……亲密。
　　警局天台，夜色深沉，远离了人群与喧嚣。按照苏谨的远程指示，程栩和元少顷相对盘膝而坐，膝头几乎相碰。苏谨冷静的声音从程栩放在一旁的手机里传出：
　　“阴阳相济，首在气息交融。程警官，引导你体内的阳煞之力，缓释而出，不可急躁。元道长，敞开阴面镜力，尝试接纳、缠绕、安抚，如同疏导洪水，而非硬碰硬的对撞。注意，必须保持肢体接触，建立稳定的能量通道。”
　　元少顷的脸在月光下透着不自然的红晕，不知是“镜蚀”带来的燥热，还是因为这过于接近的距离和必须的触碰。他眼神飘忽，就是不肯看程栩，嘴里嘟囔着：“……成何体统！”
　　“元顾问，”程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这是治疗。”
　　他率先伸出手，掌心向上，平摊在两人之间。那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此刻却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见的金红色光晕，那是被勉强约束住的阳煞之力。
　　元少顷盯着那只手，心跳莫名失序。他磨蹭了半天，才终于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程栩的手很热，如同烙铁，那灼热的阳煞之气顺着手掌接触的地方汹涌而来，烫得元少顷指尖发麻。而元少顷的手则带着道门中人特有的温凉，阴面镜力如同清冽的溪流，本能地想要抵抗那入侵的炽热。
　　“放松，元少顷。”程栩闭着眼，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引导那股灼热的力量变得温和，“别抗拒我。”
　　“……谁抗拒了！”元少顷嘴硬，但到底还是依言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和灵力。当抵抗的意识消退，那原本灼烫的阳煞之气流过他的经脉时，竟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舒适感，仿佛冻僵的四肢泡入了温泉，连日来因“镜蚀”而焦灼难安的神魂，竟在这暖流中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与抚慰。
　　与此同时，程栩也感觉到，元少顷那清冽的阴面镜力如同最好的舒缓剂，将他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灼伤经脉的煞气一点点梳理、安抚，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平和。
　　气息在两人之间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太清镜的阴阳两面，在这一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苏谨的声音再次响起：“初步循环建立成功。维持一刻钟，感受能量流转，记住这种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沉默着，专注于体内那股交融流转的力量。天台上只剩下夜风拂过的声音，和彼此逐渐同步的、清浅的呼吸。
　　元少顷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向近在咫尺的程栩。月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程栩突然也睁开眼，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偷看的视线。
　　元少顷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手，却被程栩更快地反手握紧。
　　“别动。”程栩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目光深邃，锁着他，“循环不能断。”
　　“……知、知道了。”元少顷心跳如擂鼓，感觉刚刚平复下去的燥热又卷土重来，甚至更甚，连耳根都烧了起来。他低下头，不敢再与程栩对视，却也没再试图挣脱那只温热有力的手。
　　一刻钟到了，循环结束。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感觉如何？”程栩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已恢复平日的沉稳，只是目光依旧落在元少顷泛红的耳尖上。
　　“尚、尚可。”元少顷强作镇定，试图找回平时炸毛的状态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却发现那股无明火似乎真的减弱了不少，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比之前……舒服些。”
　　程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浅，却真实。“那就好。苏顾问说，需要定期进行，直到你能完全不受我煞气影响，我也能自如控制阳面之力为止。”
　　元少顷一想到以后要经常这样掌心相贴、气息交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脱口而出：“还要经常？！这……这成何体统！” 这话说出来，却莫名少了几分以往的怒气，倒更像是羞恼。
　　程栩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软，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元顾问，我们是搭档，而且……这是为了解决问题。”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元少顷的耳廓，“你是在……害羞吗？”
　　“谁害羞了！”元少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结果忘了自己是盘坐着的，差点向后栽倒。程栩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将他往回一带。
　　瞬间，两人变成了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元少顷的半边身子都撞进了程栩怀里，隔着薄薄的道袍和警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热度和坚实的心跳。一股清冽的檀香混合着程栩身上特有的、带着点硝烟味的阳刚气息，将他牢牢包裹。
　　元少顷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了。
　　程栩也愣住了。怀中的人身体温热而柔韧，散落的发丝蹭在他的下颌，带来细微的痒意。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保护欲和某种更深沉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他揽在元少顷腰侧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直到天台的铁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李燃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程队！元顾问！你们练完没？邹教授那边有……呃……”
　　李燃看着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
　　程栩迅速而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为了防止搭档摔倒。元少顷则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根本不需要整理的道袍，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什么事？”程栩转向李燃，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只是耳根处似乎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
　　李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头，明智地决定忽略刚才看到的画面：“哦，邹教授说，他从那些破碎的古镜残留里，解析出了一段残缺的影像，可能跟‘归墟’下一个目标有关！”
　　这个发现暂时冲散了天台上那暧昧难言的气氛。但在离开天台时，元少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耳垂，又偷偷瞥了一眼程栩挺拔的背影。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灼热的温度，腰间仿佛还萦绕着那短暂却有力的禁锢感。
　　这该死的“治疗”，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而走在前面的程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回想起刚才那意外的拥抱和元少顷瞬间僵直的身体，唇角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浅的弧度。
　　或许，平衡太清镜的力量，并不全然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