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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结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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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衍扶着谢辞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神锐利如刀。十年了,这起沉寂的失踪案,终于露出了它血腥的獠牙。
“能确定……水泥罐车相关的具体信息吗?车牌,或者去向?”陆时衍抱着一丝希望追问。
谢辞虚弱地摇了摇头,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看不清……只有……巨大的滚筒在转动的声音……和……浓烈的……水泥灰的味道……”
他顿了顿,抬起疲惫至极的眼眸,看着陆时衍,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句:
“那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人……我‘听’到了别人叫他……”
“……张工。”
张工!
张诚!
好像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汇聚了。
陆时衍扶着几乎虚脱的谢辞,感觉他手臂的冰凉透过衣物传来,那不仅仅是体温低,感觉更像是精力被剧烈抽空后的虚弱。他不再多问,半扶着将谢辞带离了这栋压抑的居民楼。
回到车上,陆时衍将暖气开大,又把后座的一条备用薄毯递给谢辞:“先休息一下吧。”
谢辞没有逞强,裹紧薄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每一次深度“聆听”亡灵低语,都像是一场对精神力的酷刑,尤其是这种涉及暴力死亡的强烈残留,反噬更为凶猛。
陆时衍坐在驾驶座上,眼神锐利地透过挡风玻璃看向那栋破旧的楼房,内心却如同沸腾的熔岩。
红色安全帽、夜间强光、灭口、帆布裹重物、水泥罐车……以及最终指向的“张工”——张诚。
一幅清晰的犯罪图景在他脑中成型: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林溪在窗口无意中目睹了楼下临时工棚附近,张诚及其同伙正在用帆布装着某个东西。
而那个东西很有可能另一名受害者的尸体,也有可能是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张诚等人发现了林溪,为防事情败露,随即潜入林溪家中,将其控制并杀害。过程中,窗沿留下了张诚或其同伙衣物、工具上剐蹭下的新鲜铁锈。
最后,他们利用工地的便利,将林溪的尸体用帆布包裹,通过水泥罐车进行了转移,企图毁尸灭迹。
动机可能是灭口,但无论如何,张诚才是突破这一切的关键……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响的电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响,目标张诚,立刻实施监控!申请最高权限,动用一切技术手段,我要知道他此刻的位置、动向,以及最近所有通讯记录和接触人员!注意,此人极度危险,可能涉及命案,监控人员务必小心,绝不能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的李响被陆时衍语气中的寒意震慑,立刻应道:“我明白了!陆队!”
陆时衍继续沉声道:“你那边同时做几件事:第一,立刻协调交警部门,调取2013年林溪失踪前后一个月,尤其是失踪当晚,所有进出过那个临时工地周边区域的水泥罐车记录,包括车牌、所属公司、行驶路线。重点排查夜间作业车辆。”
“第二,查一下当年那个工地,或者张诚所在的工程队,在那段时间前后,有没有报过失窃或者丢失过大量帆布、工具,或者……有没有其他莫名离职或失踪的工人!”
“第三,准备申请搜查令,搜查张诚现在的住所和经常活动的场所,寻找可能与十年前案件相关的物证,比如……特殊的帆布料、旧工装,或者任何他珍藏的、与当年工地有关的不合时宜的物品。”
陆时衍的指令一条条清晰下达,将谢辞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碎片化线索,迅速转化为可执行的侦查行动。
“是!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陆时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谢辞:“需要去医院看看吗吗?”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谢辞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
“好。”
将谢辞送回旧书坊时,谢辞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但眉宇间的倦色挥之不去。
“谢谢你提供的关键线索,直接锁定了嫌疑人。”陆时衍看着即将开门的谢辞,语气郑重又说了一遍:“谢谢你,谢辞。”
谢辞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份感谢。他便转身推开了书坊的门,身影消失在暖黄灯光与旧书堆积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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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第七调查组在陆时衍的指挥下,如同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起来。
李响那边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通过对海量老旧数据的筛查,他们锁定了一辆在林溪失踪当晚,曾进入过工地附近区域,并于次日凌晨前往市郊一个已废弃建材厂的水泥罐车。
该车辆属于一个早已倒闭的小型运输公司,记录残缺,但车牌号被一个路口的旧监控模糊地捕捉到。
同时,技术部门对当年窗沿铁锈的深入分析报告也出来了,确认其成分与当年工地使用的某种特定型号的脚手架扣件铁锈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对张诚的监控发现,此人表面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包工头,但私下里却嗜赌,欠了不少债务。在监控中,他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几次与不同的人在隐蔽角落接触,行为鬼祟。
时机成熟了。
陆时衍决定,直接传唤张诚。在没有直接物证的情况下,利用目前已掌握的环环相扣的间接证据和心理压力,试着撬开他的嘴。
审讯室,灯光冰冷,气氛压抑。
张诚坐在审讯椅上,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穿着廉价的夹克,脸上带着刻意堆砌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警官,我都说了,我就是个干活的,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么清楚?林溪?我不认识啊,可能就是租客吧,我们干活的可没注意那么多。”张诚搓着手,眼神闪烁。
陆时衍坐在他对面,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份文件缓缓放在桌面上。
第一份,窗沿铁锈与脚手架扣件成分比对报告。
第二份,当年工地临时钢结构加工棚的位置图,用红圈标出正对林溪家窗口。
第三份,那辆水泥罐车在失踪当晚的行车路线图,终点是废弃建材厂。
第四份,一张被放大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是戴着红色安全帽的张诚,正在指挥那辆水泥罐车。
每放一份,张诚的额头上的汗就多一层,但他仍在强撑:“警官,这……这能说明什么?铁锈工地到处都是,罐车是运材料的,我戴安全帽是按规定……”
陆时衍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张诚,2013年7月15日晚,林溪在自家窗口,看到了你和你的人在工棚后面,用灰色帆布包裹一个长条形重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你们杀了她,然后把她的尸体,用那辆水泥罐车,运到了郊外的废弃建材厂。”
“你胡说!”张诚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恐,声音陡然拔高,“没有的事!什么帆布?什么尸体?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时衍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林溪失踪后第三天,你向工地上报丢失了一大卷加厚防雨帆布?为什么那晚之后,跟你一起守夜的工人王老五就再也没出现过,你对外说他回老家了,可他老家根本没人见过他!”
这些信息,是第七组这几天费尽心力从当年零散的工地记录和走访中挖出来的!
张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慌乱地游移。
陆时乘胜追击,将最后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是谢辞在陆时衍的请求下,根据“聆听”描绘出的帆布包裹形态的模拟图。
“需要我提醒你,那卷帆布的具体规格,以及王老五最后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工装吗?”陆时衍的声音冰冷刺骨,“你以为十年过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但死人,是会开口说话的!”
“死人开口”这四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张诚的心理防线。他原本就迷信,这些年也时常被噩梦困扰。此刻在陆时衍一连串精准打击和心理暗示下,他彻底崩溃了。
“不……不关我的事!是……是王老五失手杀了那个讨债的!我只是……只是帮忙处理!”张诚双手抱头,涕泪横流,“林溪……她那天晚上正好在窗口看到我们抬东西……我们没办法……我们只能……”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罪行。
原来,当年他和王老五在工地赌博,欠了高利贷,被债主逼上门。争执中,王老五失手打死了债主。两人慌乱之下,用工地帆布包裹尸体,打算利用水泥罐车运走处理。
恰巧被深夜未眠的林溪在窗口看得一清二楚。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当晚潜入林溪家中,将其勒死后,同样用帆布包裹,一起塞进了水泥罐车,运到废弃建材厂,将两具尸体投入了正在搅拌中的巨型水泥罐……
残忍的真相,伴随着张诚带着哭腔的叙述,终于重见天日。虽然林溪和王老五杀害的债主的尸体至今未能找到,但张诚的供述,结合已有的证据链,足以将其逮捕并提起诉讼。
案件告破,第七调查组内部一片振奋。周晓更是红了眼眶,父亲的遗志,终于在十年后得以实现。
然而,陆时衍却并没有感到完全的轻松。
在整理张诚随身物品,准备将其移送看守所时,陆时衍在他的钱包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折叠得很小,磨损严重的硬纸片。
他小心地打开,纸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印着一个模糊的,似乎是手工盖上去的——
黑色三角形印记。
陆时衍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