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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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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组织研学旅行的那几天，许昭以“想在家复习”为由没有报名。空荡荡的别墅里，他对着书本，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表面下，是连日来越发沉重的压抑。
沈秾将他的沉默和日渐消瘦看在眼里。在研学队伍出发的第二天晚上，他敲响了许昭的房门。
“收拾几件厚实耐磨的衣服，”沈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没什么情绪，“明天早上出发。”
许昭打开门，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去哪里？”
“带你出去转转。”沈秾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补充道，“俄罗斯，东西伯利亚。”
没有询问“想不想去”，也没有给予拒绝的选项，是沈秾一贯的风格。许昭怔了怔，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没有多余的行李，只有李应准备的、装满专业生存物资的几个厚重行囊。飞行，转乘小型直升机，最后是越野车在无路的苔原上颠簸疾驰。当最终脚步踏上这片广袤、寂静、呼吸间都带着松针与冻土冷冽气息的原始森林时，许昭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真的远离了霰城的一切。
参天的针叶林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空气纯净冰冷，吸进肺里带着刺痛感。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窥探的目光，也没有需要维持的“优秀”表象，只有最原始、最严酷，也最纯粹的自然。
沈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沉默地在前方带路，步伐稳健，熟练地辨别着方向。许昭跟在他身后，最初的拘谨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很快被应对复杂地形的体力消耗所取代。他需要专注地跟上沈秾的脚步，避开盘错的树根，注意脚下湿滑的苔藓。
晚上，他们在背风处扎营。沈秾利落地生起篝火，跳跃的火光驱散了森林的黑暗和寒意，也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将烤热的罐头食物递给许昭，自己则就着水壶喝了口烈酒。
“吃。”只有一个字。
许昭接过，小口吃着。周围是未知的漆黑丛林，偶尔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嗥叫，但在篝火旁，在沈秾的身边，他却奇异地感觉不到害怕，反而有一种紧绷许久后、被迫松弛下来的疲惫。
接连几天，他们都是在这种沉默的行进和简单的生存需求中度过。沈秾话很少，只在必要时发出简短的指令。许昭也沉默着，但那种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自我封闭的压抑，而是一种逐渐被自然同化、放空一切的宁静。
直到第三天，他们遇到了一处因山体滑坡而变得异常陡峭难行的坡谷。沈秾率先下去，然后转身，向还在上方的许昭伸出了手。
“下来，我接住你。”
许昭看着下方沈秾向上仰视的脸，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手掌相贴的瞬间，许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沈秾的手很稳，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他借着沈秾的力道，小心地向下滑，身体不可避免地靠近，几乎撞进沈秾的怀里。
沈秾稳稳地接住了他，扶他站好，手便立刻松开了，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协助。
但那一瞬间的接触和靠近，却在许昭心里点燃了一把火。晚上，围着篝火，看着对面沈秾被火光勾勒的轮廓，听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许昭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沈秾看着对面那团蜷缩起来的身影，听着那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许久，他站起身，走到许昭身边，坐下。
他没有问“哭什么”，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将他揽入怀中。他只是坐在那里，挨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少年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近到能听到他压抑的哽咽。
“这里没有别人。”沈秾望着跳跃的火焰，声音低沉，融入了夜风与篝火的背景音中，“不用忍着。”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许昭情绪的闸门。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沈秾，多日来，不，是长久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自我厌弃、恐惧、以及那份无法言说、沉重到让他窒息的感情，终于冲破了所有伪装和压抑，决堤而出。
他不是嚎啕大哭，只是眼泪不停地流，无声地，却带着淹没一切的力量。
沈秾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磐石，陪伴着这场迟来的、在异国原始森林深处终于爆发的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许昭的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疲惫的抽噎。森林的夜依旧寂静，篝火依旧燃烧。
沈秾这才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
“擦干净。”他说，声音依旧是平的，却似乎少了些许往日的冰冷，“明天还要赶路。”
许昭接过手帕，攥在手里，没有立刻动作。他低着头，用带着浓重鼻音、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地问：
“哥……我是不是……很麻烦？”
沈秾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红肿的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藏的不安。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跳动的火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许昭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不麻烦。”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却像这森林里的篝火，瞬间驱散了许昭心头一部分的寒意。
他依旧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那份感情该如何安放，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里，他感觉到，沈秾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厌恶他的“麻烦”。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