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可不可以爱我》旎睬琅霁锣

41、第 41 章

　　五月，霰城的空气里开始弥漫起初夏的暖意和离别的气息。高三学生的成人礼，是这所重点中学一年中最隆重的仪式之一。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学生与一位最重要的家人或师长，携手走过一段长长的、铺着红毯的路，两侧站着低年级的学生，他们手持鲜花，会向走过的学长学姐送上祝福和鲜花。

　　许昭在仪式前一周，罕见地主动敲响了沈秾书房的门。

　　“进。”

　　许昭推开门，没有完全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手指有些紧张地抠着门框。他穿着简单的校服，身形清瘦，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哥，”他声音不大，“下周……学校有个成人礼。”

　　沈秾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向他，等着下文。

　　“有个环节……需要和家里人一起走一段路。”许昭顿了顿，鼓起勇气，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秾，“你能……陪我去吗？”

　　他说完，就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审判。他知道沈秾不喜欢这种公开场合，更不喜欢暴露在太多人面前。他提出这个请求，本身就带着一种逾越界限的冒险。

　　沈秾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书房里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

　　几秒钟后，就在许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准备说“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的时候，沈秾开口了。

　　“几点？”

　　许昭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连忙说道：“下周三下午两点开始！”

　　“嗯。”沈秾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看向文件，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到时候让李应提前安排车。”

　　“谢谢哥！”许昭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他几乎是飘着离开书房的。

　　成人礼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学校礼堂外人头攒动，充满了欢声笑语。学生们都穿着正装或漂亮的裙子，和家人合影，气氛热烈而温馨。

　　沈秾准时出现了。
　　沈秾答应陪同参加成人礼后，许昭心里那颗名为期盼的种子便破土而出，迅速生长。在典礼正式开始前，他鼓起勇气，向沈秾提出了另一个小小的请求。

　　“哥，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我，我能带你逛逛我们学校吗？”许昭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眼神却亮晶晶的，盛满了想要分享的渴望。他想让沈秾看看他每天生活、学习的地方，想让这个男人的足迹印刻在承载了他三年青春记忆的校园里。

　　沈秾看着少年眼中那簇小小的火苗，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于是，在五月明媚的阳光下，一场无声却引人注目的“校园巡礼”开始了。

　　许昭穿着合身的校服，清瘦挺拔，气质干净。而走在他身旁的沈秾，一身昂贵却不张扬的深灰休闲西装，身姿颀长挺拔，面容冷峻，眉眼间是历经世事的深沉与锐利，与周围青春洋溢的校园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立刻成为了移动的焦点。

　　“哇，那是谁的家长？好帅啊……”
　　“是许昭学长！旁边那个是他哥哥吗？气质绝了！”
　　“感觉不像一般人啊，是模特还是明星？”
　　“他们走在一起……画面也太好看了吧！”

　　窃窃私语和惊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许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耳根，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骄傲。他偷偷用余光瞟向身旁的沈秾，男人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步伐沉稳，目光平静地掠过周围的建筑和景色，那份泰然自若，反而更衬得他气场强大。

　　“哥，那边是我们的教学楼，我平时就在三楼上课。”许昭指着不远处一栋红砖建筑，主动介绍道，声音带着轻快。
　　“嗯。”沈秾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是图书馆，我……我有时候放学后会去那里自习。”许昭顿了顿，那里也是他曾经偷偷写满“哥”字的地方。
　　沈秾的目光在图书馆的方向多停留了一秒，淡淡应道：“环境不错。”

　　许昭又带着他穿过中心广场，指给他看体育馆和艺术楼。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称职的“导游”，絮絮叨叨地说着校园里发生的趣事，哪个角落的樱花春天开得最好，哪个小卖部的饮料最受欢迎。

　　沈秾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个简短的“嗯”字。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过多的兴趣，仿佛参与这场漫步，本身就是目的。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穿着正装、气场冷峻的男人，与穿着校服、清秀干净的少年，走在一起，身高差恰到好处，步伐节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一致。

　　这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也吸引了更多好奇和赞叹的目光。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个陪着许昭的英俊男人究竟是谁，但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氛围，又让所有猜测都止步于远观。

　　走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许昭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茂密的树冠，轻声说：“我有时候压力大的时候，会一个人来这里坐坐。”

　　沈秾也停下脚步，站在他身侧，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浓荫。他没有问“为什么压力大”，也没有说“以后有压力可以跟我说”，只是站在那里，用沉默的陪伴，回应了少年这份小心翼翼的分享。

　　逛得差不多了，两人朝着礼堂方向走去。越靠近礼堂，人流越密集。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许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满足。

　　他悄悄地将自己和沈秾的距离拉近了一点，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手臂摆动时带起的微风。

　　这一刻，校园里所有的喧嚣和目光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对许昭而言，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和身边这个男人。他带着他走过自己熟悉的每一条路，看过自己停留过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自己最重要的青春领地，向他全然敞开。

　　而沈秾，自始至终，没有拒绝这份笨拙而真诚的“展示”。他的参与本身，就是对许昭而言，最好的成人礼礼物。这段漫步，短暂却铭心，像一颗被时光精心打磨的宝石，镶嵌在了许昭十八岁这年，最珍贵的记忆里。

　　他没有穿往常那些显得过于冷硬或商务的西装，而是换了一身剪裁合体、面料昂贵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少了些许煞气，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让他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或敬畏的目光。

　　许昭则穿着学校发的、熨烫得笔挺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西裤，少年人身姿挺拔，清秀干净。他看到沈秾时，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迎了上去。

　　“哥。”

　　沈秾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仪式开始，当主持人念到“请学生与家长携手步入成长之门”时，音乐响起，红毯尽头，许昭深吸了一口气，向身旁的沈秾伸出了手。

　　他的手心有些汗湿。

　　沈秾低头，看了一眼少年微微颤抖却固执伸出的手，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大手覆了上去，稳稳地握住。

　　他的手干燥、温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两人携手，踏上了那条长长的红毯。

　　两侧是手持鲜花的学弟学妹，他们笑着，将花瓣撒向空中，送上“学长加油”、“前程似锦”的祝福。阳光透过飘扬的花瓣，洒下斑驳的光点。

　　许昭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落在沈秾身上。他能听到周围细微的议论声。但他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与沈秾交握的那只手上，集中在身边这个人沉稳的气息上。

　　这段路，他走了很久，也仿佛只走了一瞬。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沈秾冷硬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可靠的侧脸轮廓，看着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楚与幸福的情绪涨满了他的胸腔。

　　他知道，这份陪伴，这份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的携手，是沈秾能给他的、最接近承诺的回应。它无法定义，却重若千钧。

　　沈秾目视前方，步伐稳健，感受着手中那只年轻、微微用力回握着他的手。他没有看许昭，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落在他侧脸上的、那专注而滚烫的视线。

　　他依旧沉默。

　　但这份沉默，在飘扬的花瓣和周围的祝福声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走到红毯尽头，沈秾松开了手。

　　许昭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但随即，他听到沈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去吧。”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难言，却又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昭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沈秾一眼，然后转身，走向属于他自己的、需要独自面对的成人舞台。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从这份无声的陪伴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

　　沈秾站在红毯的尽头，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坚定的背影，眼神深邃如海。

　　这条红毯，仿佛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微妙注脚。公开，却隐秘；并肩，却仍有距离。但无论如何，他们一起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