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莓》林菁之

21、Chapter 21 不隔音

　　再接到徐应北的电话已是深夜，冯绮南不放心，正连夜往京北赶。

　　开车的是谢回。

　　晚上他下班回镇上的奶奶家时，听谢时说今天去农场玩没进得去。他便给冯绮南打了个电话询问。

　　一问，得知有事，二话不说地开车来了。

　　“谢谢你啊谢回，我回来一定会勤加练习车技。”冯绮南这次是真下定决心。

　　谢回没和她客套，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敏锐的直觉回应：“可能是传/销。”

　　“喂徐应北，我快下高速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这么晚你怎么来的？打车安全吗？”

　　“开车。”怕徐应北害怕，急忙补一句，“谢回开的。”

　　徐应北明显不满听到这个名字，问就问是怕这家伙还对冯绮南有想法。但事情发生突然，他也抽不出时间吃醋。

　　又发给冯绮南一个新地址，“直接来酒店吧，我一会儿就带方阿姨回去了。”

　　“你接到方阿姨了？她没事吧？”

　　“没事了。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见面聊。”给冯绮南吃下一颗定心丸，电话这头有人喊他去做笔录，冯绮南这才察觉他是在警察局。

　　凌晨三点，冯绮南才抵达地址上的酒店。此时方阿姨已经开了房间睡下，徐应北自己在酒店楼下接应她。

　　“方阿姨呢？”

　　“已经睡了，明天再和她见面吧。”徐应北接过她的背包，看向身后的谢回，“谢谢你送我女朋友。”

　　谢回无语，“我送我朋友你谢什么？”

　　大半夜都困成狗了，俩人还是停止不了斗嘴。

　　“行了，我先去办理入住，有事坐下聊。”徐应北顺势拉住她的胳膊，“住我房间，我刚升级了大床房。”

　　说完，还不忘抬头看一眼谢回的表情。

　　谢回默默锁上车，“我也去开个大床房，自己睡。”

　　办理完入住，几人在大厅里简单对接了目前的消息。

　　肖鹏人抓到了，不过他也是受害者。方阿姨所谓的儿媳妇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和肖鹏一起都被骗了。二人把身边能骗的亲戚同学都骗了一遍，但肖鹏人缘差，骗了一圈，只有妈妈信了。

　　冯绮南有些难过，不免心疼起方阿姨。

　　“方阿姨一定很伤心，她睡得着吗？”

　　“哭了一会儿，蒋娴和她一间房呢，你放心。”

　　“这两天的拍摄让方阿姨一起参与吧，顺便散散心。”冯绮南提到。

　　“嗯，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聊完已是四点钟，京北的天色渐亮。

　　冯绮南许久不熬大夜，回到房间便体力不支地睡着了。

　　徐应北知道她有涂防晒的习惯，从她的包里果然翻出卸妆巾。灯光昏暗，他半跪在她身边，轻轻地替她擦脸。

　　有些痒，冯绮南努努鼻子，翻了个身。男人手上的动作跟随她，轻轻的气息洒在她脸上。

　　冯绮南睁眼，看到徐应北举着卸妆巾小心翼翼的表情，突然问她，“徐应北，你说，为什么会有肖鹏这样的孩子存在？”

　　徐应北被问得一愣，“这个世上就是会有各色各样的人。”

　　“我很讨厌他。”冯绮南热，把脚从薄被里伸出来，“从小就讨厌，他老是惹方阿姨哭。”

　　方阿姨的丈夫早年在工厂工作，是比较危险的工种，死亡是一次意外的出工。

　　意外之后，工厂赔偿了方阿姨一大笔赔偿金，但方阿姨并未就此摆烂，为了方便带孩子。她便辞去工作，开了超市做生意。早先，在电商刚刚兴起时，镇上许多人不会网购，她还开放了代购生意，下单收件一条龙服务。是一个很有想法，紧跟潮流的阿姨。

　　冯绮南记忆里的方阿姨从年轻时就是美人，只不过，岁月催人老，再美的人也抵不过岁月。

　　“很早的时候。肖鹏跟人犯过一次事，他对警察和老师说，他是因为没有爸爸才犯错的。”冯绮南提到，“但我一直持反对意见。”

　　徐应北点点头，“确实，人类的劣根性不可能只是因某个家庭成员的缺失被发觉。我没记错的话，孙宣文也是单亲家庭，还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但孙宣文是冯绮南和他都非常认可的一个正直的人。

　　“嗯，单亲家庭在现在的社会其实比比皆是。我朋友沈温晗也是重组家庭，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但她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其实算得上难得的正直可爱。”

　　说到底，所谓肖棚变成这样是因为爸爸不在了，只是一套虚假的说辞。

　　真正面临原生家庭苦楚的人尚未对生活妥协，而拥有爸爸妈妈的所谓完美家庭也不见得有多和睦。反观，在爱和理解里长大的肖鹏，却将自己划分到饱受“原生家庭”之苦的一类人里。

　　冯绮南从未真正意义上的理解过肖鹏，更不愿理解。

　　“如果我们有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天已经大亮，冯绮南倚在徐应北的怀里，突然提出疑问。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孩子？”

　　“有吗？我从没说过啊。”

　　徐应北笑笑，“我可记得某些人大学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小孩真烦。”

　　“那是因为经常遇到不礼貌的孩子。”冯绮南说，“我倒是没有极端的丁克想法。我是顺其自然的人。不过在京北那些年，我真想过终身不婚不育。”

　　“是因为对象不是我才这么想的？”

　　“太自恋了，因为痛苦的工作已经让我喘不过气了。”冯绮南说，“我这种内卷人，在这个外地人狂卷，本地人不用卷的地方，就是容易陷入生无可恋的情绪里。”

　　“还没回答我，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意识到话题跑偏，冯绮南把话题拉回来。

　　“我没想过，我也是顺其自然派。”

　　“如果真的要孩子，我希望是女孩儿。”

　　“为什么？”

　　“萌啊，现在的小裙子都做得非常漂亮。我俩可以穿母女裙装。”

　　徐应北被她逗笑，“就为穿小裙子？”

　　“也不尽然，还有各种漂亮的事物。”冯绮南开始畅想，“如果遗传了我的单眼皮，还能带她去拉个大双眼皮！如果她的审美和我不同，那就尊重，不过还是要带她体验体验美容项目。”

　　徐应北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等下，你不是双眼皮吗？”

　　从认识冯绮南以来，她一直是个大眼萌妹来着。

　　“不是啊。”冯绮南指着自己完美到自然的眼皮，“这是高考完我妈妈带我去割的。”

　　“原来妈妈带女儿割双眼皮的执念是这样来的。”徐应北打趣。

　　次日一早，众人一起乘车开启一天的行程。

　　大巴车总共两辆，徐应北和蒋娴各跟一辆。

　　徐应北和冯绮南顶着两对儿大黑眼圈上了车，住在他们隔壁的谢回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路上，冯绮南和方阿姨坐在一起，小棉袄般安慰了方阿姨半天后，俩人不知不觉靠在一起都睡着了。

　　前面的徐应北和谢回也坐在一起打盹。

　　到目的地后，蒋娴和沈温晗从前面的车下来，见到几人捂着嘴接力打哈欠。

　　蒋娴：“你们昨天几点到的？这么困？”

　　谢回指着旁边的徐应北，抢先回答，“这俩人昨天聊到天亮，从原生家庭聊到生男孩儿女孩儿。”

　　冯绮南大惊失色，“你全听见了？”

　　“对，酒店隔音没那么好。”说完，顺便夸赞冯绮南，“双眼皮是不错，但单眼皮的时候也很可爱。”

　　……作为在场唯一见过冯绮南初中时期的谢回，不经意秀起来。

　　徐应北凑近，揽过冯绮南的肩，“谢谢夸奖。”

　　为了方便在人潮中辨认自己人，众人换上了品牌赞助的统一的冲锋衣。

　　众人简单分成两队过安检，在天安门前暂时散开自由活动。

　　冯绮南和方阿姨形影不离，亲如母女。拍照时，方阿姨明显地心不在焉，她便主动担当起摄像师，指导她做动作。

　　“对对，这样很好看，看镜头，笑容很好，很漂亮。”

　　徐应北凑近她，“要不要我帮你拍一张。”

　　冯绮南和天安门的合影已经有过不下十张，分别在不同的季节。源自过去几年冯诠和李小萍分别来探望过她两次，以及，一旦有老同学来找她玩耍，基本要拉着她到各种景点玩一圈。

　　冯绮南活脱脱地变成了京北野生导游，已经很久不拍游客照了。

　　只是这次，她又重新找回了游客的感觉，给方阿姨拍完照片，她兴冲冲地打开背包，拿出奶奶的照片。

　　“徐应北，用相机拍，把我奶奶的脸拍得清楚一点。”

　　不远处的沈温晗见状，抱着打光板小跑过来。

　　人来人往的最佳拍摄处，冯绮南乖乖地等待前一个人拍完让开，站在和奶奶相片里虚假的北京相重叠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露出一个微笑。

　　徐应北举起相机，调整出和相机上相同的景别，在一阵微风中按下了快门。

　　“奶奶，我带你来啦！”没有喊茄子，冯绮南微笑着低声说出这句话。

　　微风温柔掠过她的秀发，打在她的后颈上，像一个无声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