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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不是更想要这个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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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火火赶到后,宁清和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根本进不去闻野家。
门卫倒是认识他,热情邀请他去保安室坐一会儿,吹吹空调,又问他用不用帮忙给闻野打个电话,门锁也可以语音控制打开的。
打电话,说什么呢看,莫名其妙让人家给你开下门,要进去偷东西吗?
何况他又不是李浩然了,至少现在不是,他有手机,也有闻野的手机号,他可以自己打过去了。
宁清和婉拒了热情的门卫,抱着书包倚着墙,等闻野回来。
站着站着,宁清和觉得好累,就沿着墙缓缓蹲下去,蹲下去的时候可以抱住脑袋,这个动作让他很有安全感。
闻野下车的时候,宁清和已经在门口蹲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他凑上前去,半蹲下来,摸摸宁清和的头发,“我回家了。”
“嗯?”等的太久太无聊,宁清和靠着墙打了个盹,这时候被闻野吵醒,迷迷糊糊间忘了自己在哪,就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要立刻给他久别重逢的男朋友一个拥抱。
站起来,又蹲下去了。脚麻了。
又酸又麻,痛的他马上清醒过来,梦里面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孩子又一次不告而别,留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
短短半个小时,他就又失去闻野一次。
“走吧。”闻野凑上前,握住宁清和的手腕,带着他跌跌撞撞地往里走。
开门,按电梯,然后被闻野推进房间里,按到床上坐下,闻野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也对,要不然也不会在放学前,特意说一句明天见了。
“确实,”闻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他一大跳,“我只是没想过你今天晚上就来了。”
如果是平常,宁清和或许还有心情调侃一句,类似你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啊,之类的。但是今天,现在,宁清和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他急切地拉住闻野的手,“你为什么要交白卷?”
闻野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微微思考了片刻,低头和宁清和对视,反问到,“我为什么不能交白卷?”
宁清和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往上涌,他被闻野气的想干呕,“你有病吗?你会写,当然是要好好考啊!好好考攒积分,说不定高二就可以保送了!”
“然后呢?”
“然后就上大学啊,就找工作啊,就搞对象结婚生孩子啊!”宁清和吼着吼着,觉得脸上温温热热的,一摸,居然是自己的眼泪。
他粗鲁地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抓住了凑近他的闻野的领子,“过你本来就应该过的,过好日子啊!”
闻野握住他的手,“然后就可以死了。”
闻野望着他的脸,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死了。”
宁清和全身的血都冷下来了。
他已经不会呼吸了,或者说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躯壳内了。宁清和仍然呆呆地坐在床上,而身体里仿佛跑出去另一个人,这个人代替他尖叫,怒吼,哭号,代替他吟唱一些他听不懂的杂乱无章的调子,他眼前闪过黑白电视的雪花图案。
不能晕。他掐了自己一把,别晕,求求你了。
半晌,宁清和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哇哇吐。
宁清和蹲在地上吐了很久,久到实在没什么可以吐的东西而是涌出了一口绿色的胆汁,身后的人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嘴。”
闻野问他,你吐完了吗?见宁清和点点头,他递给宁清和一瓶冰柚,“漱漱口吧。”
宁清和蜷在角落里,看闻野收拾他弄到地上的脏东西,把马桶圈和地板擦干净,又喷了点清新剂,最后打开水龙头洗手。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压出香波,洗了三次手后,闻野抽出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转身俯视宁清和,“你好了吗?”
角落里的小人一声不吭,脸色煞白地环抱着自己。
闻野点点头,俯身一把抱起来宁清和,把他放在洗手台上。
“我操你妈闻野!”宁清和接触到冰凉的洗手台的一瞬间活了过来,“把我放下,我操你妈!”
可惜闻野的健身效果太好,他置若罔闻,手臂死死钳住宁清和,另一只手捏住宁清和的下巴,逼着他的镜子里的人对视,“看你自己。”
镜子里是一个苍白,颓废,丑陋,像垃圾,像狗屎一样的人。
挣脱不了,他开始小声求饶,“放过我吧,啊。”宁清和泪流满面,“我不该招惹你的。”
镜子里的人影开始扭曲,模糊,渐渐变成一团黑色,闻野把他的眼睛挡住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在宁清和耳边说,“其实我本意不是这个,”闻野好像很怜惜他一样,温柔地吻了吻宁清和的头发,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当不当宁清和都很漂亮。”
闻野的手因为刚刚洗过,摸在宁清和的脸上,留下冷冰冰的触感,“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离我远点呢?是不是太晚啦?”
他用那种温柔好听,低沉暧昧的声音说,“对吧,李浩然?”
怀里的人就不挣扎了。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李浩然轻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野把怀里的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妥帖地放到床上,摆好,用温水浸湿洗脸巾把李浩然脸上乱七八糟的痕迹都擦干净,李浩然就又变成了他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样子,乖巧俊秀的漂亮同桌,像松城的雪一样脆弱美丽的瓷娃娃。
在雪娃娃融化前,闻野开口说,“你上次抱着我的时候。”
在宁清和怀里醒来时,闻野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甜美的一觉了。
每天晚上,闻野在给宁清和发过晚安后开始祈祷,让我记住今晚的梦吧。
第二天早上,他又只对几个片段有影影绰绰的印象。
梦里面他也叫闻野,长的也和现在一样,就是宁宁好像改名了,叫李浩然,去文科班了,长的也有点不一样。
不过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准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自己特别冷淡,下课也不主动找宁宁说话。不过宁宁,哦不,李浩然好像很喜欢他,有时候他打篮球,能看到李浩然的膝盖上摊着一本打开的维克托,李浩然托着下巴,捏着书页,眼神却是直直地看向他。
闻野不经意地看过去,李浩然就收起目光,掩耳盗铃地往后翻一页。
梦境的开头都是这样,一些平淡而幸福的小事,有时候闻野怀疑是不是梦到自己的上辈子了,上辈子自己是个浑然天成的装逼高手,老婆都那么暗示了,自己还是不动声色,冷冷淡淡的。
直到梦境的结尾。
他抱着一个人在大街上哭,旁边的人满脸诧异,警察和医生试图把沾到血的他架起来。
他看不清怀中人的脸,不过他知道那是谁。
梦里的他在流泪,抱的很紧,怎么都不松手。然后闻野就会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枕头的一面都是湿的。
直到那日他发烧,宁宁来家里照顾他,像哄小朋友一样把他揽到怀里安睡,闻野这次做了个完整而连贯的梦。
梦醒来时,他没有哭,而是珍惜地在李浩然的额头上吻了吻。这个吻很轻很轻,连倒在李浩然身上的黄色圆球都没被惊醒。
他抱着失而复得的老婆,像抱着一个美丽而易碎的梦。
宁清和突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扯过闻野的衣领,拉近自己,“原来那个孩子呢?”
那个单手把表扣在他手腕上的,那个日复一日给他发晚安,那个永远迁就他,纵容他,等待着一个无望而遥远的承诺的小孩呢?
闻野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好像也是我。”
于是他看见了眼前的人用一种他难以形容的,平静又绝望的声音说,“那你演技真好啊。”
“很好吗?”闻野反问他,“我会对你更好的,而且。”
他在宁清和的唇上轻柔地啄吻,“你不是更想要这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