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牵我的手》墨Jane

14、便利店暖光与未来蓝图

　　初冬的寒风像细密的针，穿透单薄的毛衣。周漾抱着从家里匆忙带出来的书包，站在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前，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温暖的灯光和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周漾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值夜班的店员打了个哈欠，头也没抬。

　　周漾在靠窗的高脚凳上坐下，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父母打来的。他直接关了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便利店循环播放的轻音乐和冰柜低沉的嗡鸣。

　　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热气氤氲，却暖不透从心底渗出的寒意。冲动之下跑出来，此刻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酒店需要身份证，朋友家……他不想把这份狼狈展示给任何人，除了……

　　玻璃门再次“叮咚”滑开。

　　周漾下意识抬头，看见林枳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额发被风吹得凌乱。

　　“你……”周漾愣住了。

　　林枳快步走到他面前，什么也没问，只是把帆布包塞进他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绒服，不由分说地披在他身上。羽绒服上还带着林枳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瞬间驱散了周漾周身的寒意。

　　“穿上。”林枳的声音带着跑动后的微喘，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他自己只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在便利店的暖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周漾抱着怀里的帆布包，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任由林枳帮他把羽绒服穿好，拉链一直拉到下巴。

　　林枳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从帆布包里往外拿东西——一个保温杯，一盒切好的水果，几个面包，还有一套干净的洗漱用品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厚毛衣。

　　“先吃点东西。”林枳把保温杯推到他面前，里面是温热的牛奶，“我跟我妈说，同学家有点事，去借住几天。”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周漾知道，对于林枳这样性格的人，要向家人编造理由、深夜跑出来找他，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周漾捧着温热的牛奶，低头喝了一口，甜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暖到胃里，连带着冰冷的手指也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看着林枳被冻红的鼻尖，心里酸涩得厉害，又胀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对不起……”他哑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林枳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面包，拆开包装，递给他：“先吃东西。”

　　两人默默地吃着东西，便利店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窗外是冰冷的城市夜景，窗内是安静的陪伴。

　　吃完东西，林枳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摊开在桌上。

　　“接下来，怎么办？”他看向周漾，眼神平静而认真，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接受安排的胆小少年，而是准备和他一起面对问题的盟友。

　　周漾看着摊开的笔记本，空白页像他们此刻的未来，一片茫然。他苦笑一下：“不知道。可能……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想办法。”

　　“我查过了，”林枳在笔记本上写下“住宿”两个字，“学校附近有几个日租房，价格不贵，按天算。可以先住下。”他又写下“生活”，“我存了一些零花钱，可以先……”

　　“不行！”周漾立刻打断他，“不能用你的钱。”他知道林枳家境普通，那些零花钱不知道攒了多久。

　　“算借你的。”林枳坚持，眼神执拗，“等你以后……再还我。”

　　周漾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这不是施舍，这是林枳能给出的、最真诚的支持。

　　“还有，”林枳在笔记本上写下“学习”，“不能耽误学习。白天我们去学校，放学可以去图书馆或者……我们的‘基地’。”

　　他条理清晰地说着计划，虽然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周漾静静地听着，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片因为被家人否定而产生的荒芜，仿佛被一点点注入了新的生机。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有人会在他狼狈不堪时，带着温暖和食物找到他；有人会在他对未来茫然时，默默地为他规划前路。

　　“林枳，”周漾轻声叫他，“谢谢你。”

　　林枳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用谢。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的。”

　　那一刻，周漾忽然觉得，离家出走带来的恐慌和不安，似乎都不那么可怕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漾在学校附近的日租房安顿下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简陋的卫生间，但被林枳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用林枳“借”给他的钱支付了房租和基本生活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自力更生。

　　白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周漾的父母果然来学校找过他，被班主任拦下了。班主任大概了解了情况，没有强行逼迫周漾回家，只是私下找他谈了很久，希望他能冷静处理，不要耽误学业。

　　周漾发现，当他真的不再去在意父母的期望和眼光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他不再强迫自己时刻保持完美的笑容，不再为了维持人际而参加不必要的社交，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学习和……和林枳待在一起上。

　　放学后，他们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周漾基础扎实，思路清晰，给林枳讲题时耐心十足。而林枳则在生活上把周漾照顾得无微不至，总会记得给他带热水，提醒他添衣服，甚至学会了煮简单的面。

　　晚上，周漾把日租房的地址发给了几个关系真正好的朋友。很快，赵磊和其他几个哥们儿就拎着水果和零食找上门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插科打诨，用他们的方式表示支持。

　　“漾哥，牛逼啊！敢跟你家老爷子叫板了！”
　　“缺钱说话！哥们儿这儿有！”
　　“这地方是小了点，但自由啊！羡慕！”

　　狭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年轻人的笑声和活力，冲淡了周漾心底最后那点离家的凄惶。

　　当然，现实的压力依然存在。周漾带来的钱不多，林枳的“借款”也有限。他开始认真思考赚钱的办法。家教？他成绩好，但时间可能不好安排。周末去发传单？或者……

　　“我可以画插画。”林枳忽然说。他拿出速写本，上面是他平时练习的一些小画，线条虽然稚嫩，但构图和意境都很特别。“我看到网上有一些平台可以接稿，虽然钱不多……”

　　周漾看着那些画，心里一动。他想起林枳对色彩的敏感和那些安静却充满故事感的构图。

　　“不行，”周漾摇头，“不能占用你太多学习时间。而且……”他不想让林枳太辛苦。

　　“我们可以一起。”林枳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你文笔好，可以编故事，我来画。我们可以试试做短篇漫画或者插画故事。”

　　这个提议让周漾愣住了。一起……创作？

　　他看着林枳期待的眼神，心里某个角落被点亮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仅可能解决经济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他们共同构建的、不同于父母设定的未来蓝图的一部分。

　　“好。”周漾笑了，是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我们试试。”

　　便利店的深夜，不再只是逃避现实的避难所。在那片温暖的灯光下，两个少年靠在一起，头碰着头，一个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构思着故事脉络；一个拿着画笔，在速写本上勾勒着人物和场景。他们低声讨论着，偶尔会因为一个有趣的想法而一起笑出声。

　　窗外依旧寒冷，但便利店的玻璃窗上，氤氲开一片温暖的、属于他们的水汽。

　　周漾看着身边专注画画的林枳，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安静而满足。他忽然觉得，这个被迫做出的、看似狼狈的选择，或许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正确的决定。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枳没有拿笔的那只手。

　　林枳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疑惑地看他。

　　周漾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林枳，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吧。”

　　不是“我要考哪里”，也不是“你想考哪里”，而是“我们一起”。

　　林枳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那清澈的眼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暖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他反手握紧周漾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关于未来的、具体的、共同的约定，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便利店的暖光下，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