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未央》菜籽发了芽

13、第十三章 艰难的回家路

　　憋的脖子都红了的红苕和捂着肚子依然不时呛咳的烂干儿一左一右架着牛三，步履踉跄艰难鼠窜。直到一老楼拐角处，三人实在不支，跌倒在地，靠着墙大口喘着，好不凄惨。
　　“呼~呼~呼，么事咧哥，么事咧。”红苕满头是汗，冲的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一道道水沟。
　　“呼~呼~咳咳~呼我不行了我想吐。”烂干儿捂着肚子一遍咳嗽一遍拉着风箱。眉头皱着像个干枯的桔子。
　　“呕~~~”结果是牛三先吐了，秽物混着鼻血痂痂喷了一地，有点恶心心。
　　“哥，你咋么咧，你么事吧？！。”唯一齐整点的红苕赶紧挪过去查看。夜色太黑，路灯太暗，看不清牛三脸色如何，但也看得出凹凸不平的包包坨坨。他双目紧闭，涕血横流。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红苕急的不停摇晃他。
　　牛三本来就天旋地转的，这下被晃得更要散黄儿一般。“停！停！快停下！”牛三挣扎着挤出不出个整句。“呼~呕~”牛三还想吐。
　　“呼~呼~咳咳~三哥怕不是脑震荡了~咳。”勉强掰过脸的烂干儿有点经验。
　　“啊？那咋办？烂干儿咱咋办呀？”红苕急了，环顾四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此地大概是两栋老楼的中间，十几米远的地方有几个绿色的大垃圾桶。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傻狗晃着尾巴，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烂干儿，咱在哪呀？咱现在咋回呀？”红苕哭丧着胖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烂干儿。
　　“回，回锤子回。”烂干儿也有些败坏，劈头就骂道。“现在公交车都么了，咱爬回去！”
　　“呕~！”牛三又吐，然后像个喝醉的瓜批，摊了一地。
　　“哥！哥！”红苕看着慌得不行。“这不行啊，咱得送三哥上医院！别出人命！”说着就要起身。
　　“咱咋送，是打110还是120 !”烂干踹了他一脚。“110直接把咱往号里一送，撒事都么了。”
　　“那打120么！！！”红苕看着真想去！
　　“哎~~你咋是个瓜批！救护车你知道要多钱呢！啊？你有钱？！你有钱么？咳咳！！”烂干儿气的话说的有点多，引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三哥死不了。”烂干知道此时红苕这个瓜子是一点靠不住的，只能强撑着想法子。“你先想办法打电话回屋里，让飞虎老大来接咱。”见红苕脑子木的没有反应，烂干气的拼起力气又蹬他一腿！“瓜批，你赶紧去啊！”
　　红苕这才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到路上左右张望。四处一片打样后的寂静，除了那条傻狗，半个活物都无。他只得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瞎撞，一直跑了有好几条街。最后总算天不绝他，在另一栋老楼大概五十米处有个透着光的窗口打开着，上面竖个牌牌子，白底红漆两个大字“商店”。窗口里头露着半个柜台，里头摆着香烟口香糖什么的。一个老头正眯着眼半打着盹，面前一个小小的电视机播放着大宝SOD蜜的广告。
　　最重要的是窗户台台上，放着个橘色的电话。红苕几乎想哭出来。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抓起话筒就开始拨号，连老头儿的招呼都没理会。
　　“呼~呼~呼~喂！谁接的电话，我红苕，快叫一下老大！喂！老大，我红苕！我跟三哥烂干儿让人给打了，你快点来接我们！三哥都快死了！啊？我不知道在啥地方？”
　　“老头这啥地方？！”红苕捂着电话急切的问。
　　“丰庆路。”老头回。
　　“丰庆路，我们在丰庆路这边。啊？打车打不成啊，我们没钱！喂，老大？喂？老大你别挂老大？！喂？”
　　“嘟~嘟~嘟”电话那边传来忙音。红苕急了还想打回去，老头一摁他手：“一个电话五毛，给一个打一个。”红苕挥挥手没理他，谁想老头固执得很，就摁着电话不让打，两人僵持不下，红苕妥协，假装掏着裤兜，老头警惕的看着他。
　　左掏掏右掏掏，那当然是屁也没有一个。红苕面色不变，放下电话假装屁股兜里也掏掏，接着一个扭身，撒腿就跑。
　　还好自己腿子快，他庆幸的想。半刻钟后，他逃回了烂干儿他们摊着的街角。扶着墙弯着腰，双脚大叉呼哧呼哧的喘着，这一天的运动量，简直爆表！
　　“咳，回来了？咋说？”烂干问。牛三依然昏的人事不知。
　　“老，老大让咱吃屎去！”想到这个无情的回答，红苕就想哭。“烂干儿，咱咋办呀？老大让咱打车回，我么钱，你有么？”
　　烂干儿简直不想说话！
　　半晌，没主意的两人还是互相商量着，要不尝试着干脆打车算球，地方一到，门一拉就跑。结果好不容易拖着牛三到路边，手都挥断了，也没一辆车停下。无法啊！大半夜的，长得太不像个好人！江湖艰险诚不欺我！！三人最终只能又回到老楼附近，挪到个稍微背点儿风的墙角，互相搂抱着度过这个格外寒冷的夜晚。
　　次日，天刚蒙蒙亮，秋雾还没飘散在半空，卖胡辣汤的老汉刚支起铁架帆布，铁铲敲得铁锅当啷响：“热乎的 —— 刚熬好的！” 旁边肉夹馍摊的鏊子刚烧红，白吉馍贴上去 “滋啦” 一声，腊汁肉的酱味混着晨露的湿意，往巷子里钻。
　　裹着破报纸缩成个球的红苕也被这香味和声响吵的睁开了眼睛。摸摸空的直冒火的肚皮，他紧推着烂干儿嘴里道：“烂干儿，烂干儿，你醒了没。”
　　“......”烂干儿呲着眼屎无奈的望天，三刻钟前他刚刚迷糊着！
　　“烂干儿，我饿得很，你给咱弄点吃的去吧。”红苕继续哀求。
　　“来，你往这啃。”烂干儿指着大腿无力道。
　　这时，坚强的牛三也慢慢苏醒了，他脑袋还晕得很，但总算是还活着。“烂干儿...你去弄去。”牛三闭着眼睛揉着脑袋吩咐道：“红苕这个瓜批球用不顶。”
　　红苕拼命点头，非常认可牛三对他的评价。水汪汪的小眼睛饱含期待望着烂干儿。
　　烂干心里麻卖批骂了一百遍，身体却诚实地爬起来，揣着袖子缩着脖儿，挪到人行道边上。
　　刚出摊的菠菜馍还冒着热气，路上的小电驴滴滴的。上学上班的人踩着秋凉行色匆匆。一个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的小胖墩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还打着哈欠。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拽进楼缝间的阴影里。一个满头乱毛，脏的像个乞丐似的恶汉，把他摁在墙上，吓得他嘴含着包子就要哭出声来。
　　“别哭！哭撒！敢哭打你！”烂干儿恶狠狠地威胁，脏手捂上娃下撇的小嘴。小胖墩儿大眼睛里满是惊惧，却真的没敢发出声音，只是蓄不住的泪水噗嗤噗嗤的往下掉。
　　“有钱么？”小胖墩摇摇头，只见烂干儿眼睛一瞪，立马又点点头。吸着鼻子打开书包，伸手进去一阵乱掏，最后抓出几块钱来。
　　“这么少？还有么？”烂干一把抢过去。
　　“没了~~”小胖墩哭腔实在是没忍住。烂干数着钱，懒得再理会他，踹他一脚轰他走。小胖墩拔腿就要跑，又被烂干一把抓住书包拎了回来。
　　“把你这包子给哥吃一口。”
　　小胖墩儿赶紧双手奉上，烂干儿撒手拿包子的一刻，他挂着书包摇摇晃晃的跑没影了。
　　“碎批！”烂干儿骂了一声，把半拉包子咬到嘴里。
　　......
　　凭着这几块钱，三人终于是挤上了一辆顺路的公交车，又摸索着走了很多弯路，可算是在日头当中时，滚进了夜巴黎台球厅的大门。
　　此时，厅里只有几个混混在吃泡面，见到三个鬼一样东西撞进来都吓了一跳。接着泡面就被抢了，牛三三人狼吞虎咽的像饿死鬼投胎。
　　“额贼！你三个这是弄撒去了。得是让人卖山沟里挖煤去了？！”一个被抢了泡面的混混揶揄道。
　　唏哩呼噜的谁也没理他。
　　这时，飞虎还没来，三人吞了泡面，总算有点活人气。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慢慢恢复了点理智。
　　“哥，等下老大回来问咱，咱咋说呀？”烂干儿毕竟还是有忧患意识。
　　“咋说，实话实说么，就说咱让刘小京打咧，让老大叫上人给咱报仇去呀！”红苕抢答。
　　“报你个锤子报，闭上你的狗嘴！”烂干儿声音大了点，引得几个打起台球的混混扭头看过来。烂干儿赶紧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等过一晌才压着嗓子说，“哥，咱不能跟老大说咱被刘小京打了。”
　　“为撒？！”红苕又忍不住插嘴，烂干儿一瞪眼，他又赶紧缩了回去，双手捂上了自己的嘴。牛三抬眼，用眼神示意烂干儿说下去。
　　“哥，咱还不知道那女娃去报警了么有，万一她去把咱点了让老大知道，还不把咱皮扒了。”
　　“啊？那咱不说她要是报警，咱也早晚翻把呀。”牛三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咱得先看看呀，要是警察上门，咱就躲着点，大不了早点跑。”烂干声音更低了。“要是她万一没报警，咱也不能自己先漏了，只要老大不知道，咱就么事了么。”
　　“那就是，那就是。咱都那样吓唬她了，她肯定不敢再报警了。”红苕还是闭不上他的破嘴。
　　牛三也瞪了他一眼，冲着烂干儿凑过去：“那你说，咱咋说呢。”
　　“咱就说，咱去学校偷学生，翻把让人给打了。刘小京的事情咱都别提。”烂干儿早已想好说辞。牛三二人点头如捣蒜。事已至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傍晚时分，飞虎总算是归了巢。看见三个蠢货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人先给了他们一脚。“你三个瓜批咋不死外面呢！我的话都当屎吃了是不！”
　　“老大，老大，你别，我还晕着。”牛三抱头滚地。烂干儿护着他可怜道：“老大，俺们知道错了，但是俺们实在是么钱了。兄弟们饿着不要紧，咱到时候给疤爷的红可咋交呀！”
　　这一句，倒是入了众人的耳朵。大家悄悄交头接耳着，脸上都露出认同的神色来。飞虎收了脚，坐在常坐的旧沙发上，接了旁边小弟点好的烟，深深地嘬了一口。
　　这年头，队伍不好带啊。为了应付严打这阵风头，飞虎这个老江湖选择谨慎的不露脑袋。但手底下的小弟们咋能情愿呢，虽然现在还能碍于他的威严不得不缩着，要是日头长了，今天这样的事还能少的了？他心里明镜一样。
　　再加上，还有疤爷。红总是要交的呢，这毕竟是人家的产业。
　　飞虎也愁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