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教官 别来无恙》荔屿漫

5、漩涡

　　裴燃离开的脚步声，像重锤一样敲在沈沫的心上，每一声都让她往下沉一分。她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心底的冰冷。
　　茶几上那张三人合影，此刻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姐姐选择用决绝的方式保护裴燃，陆凛风因知晓一切而始终陪伴在她身边，而她自己，则被永远困在了这个由爱与谎言编织的漩涡中心，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渐暗，才撑着麻木的双腿站起来。将姐姐的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锁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汹涌的情绪重新封存。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沫过得浑浑噩噩。在学校，她尽量避免与裴燃碰面，即使是在操场上巡视，也刻意保持着最远的距离。裴燃那边更是彻底将她视作空气，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投给了训练，对学员的要求比以往更加严苛，仿佛要将所有未竟的情绪都发泄在那片训练场上。
　　学员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位老师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私下里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上前多问。
　　这天傍晚，沈沫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校门口，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车边——是陆凛风。
　　“你怎么来了？”沈沫有些意外，她并没有告诉他今天会晚走。
　　陆凛风站直身体，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打你电话没人接，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一起吃饭？”
　　他的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沈沫此刻太需要一个人倾诉，哪怕不能说出全部真相，至少能让她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她点了点头，坐进了陆凛风的车里。
　　陆凛风带她去了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点完菜，他看着沈沫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叹了口气：“是因为裴燃？”
　　沈沫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沉默了片刻，终于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咖啡馆的误会、姐姐日记的内容，以及裴燃看到照片后更深的误解，断断续续地告诉了陆凛风。她省略了自己抑郁症加重和依靠酒精的细节，只说是心情很低落。
　　“……凛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姐姐是为了他好，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他现在一定恨透了我，不，是恨透了‘穆然’。”沈沫的声音带着哽咽。
　　陆凛风静静地听着，眼神复杂。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给予安慰：“沫沫，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遵守了对穆然的承诺。裴燃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的安慰很温柔，却无法真正驱散沈沫心中的阴霾。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会明白了。而且，我也不想他明白了。知道真相只会让他更痛苦，姐姐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陆凛风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随即对沈沫说：“我去回个工作电话，很快回来。”
　　沈沫点点头。在陆凛风离开座位后，她无意间抬眼，望向窗外的街道。就这一眼，让她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马路对面，裴燃正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穿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刚才陆凛风轻拍她肩膀，以及此刻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眶上。
　　他的眼神，冰冷、失望，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和嘲讽。
　　他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果然如此”，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融入了熙攘的人流，消失不见。
　　沈沫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陆凛风很快回来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插曲，见沈沫脸色更加苍白，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沈沫摇了摇头，机械地拿起筷子，却食不知味。
　　她感觉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越缠越紧。每一次与陆凛风的接触，在裴燃眼中，都成了印证他猜想的“证据”。误会如同雪球，越滚越大，已经形成了一个她无法挣脱的巨大漩涡。
　　而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在裴燃那冰冷失望的目光注视下，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正在悄然崩塌。那不仅仅是代姐姐承受的负罪感，更夹杂着属于“沈沫”本身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刺痛和委屈。
　　漩涡之下，暗流汹涌，即将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