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我不改口》枕边青灯梦

6、第 6 章

　　顾小满盯着那句话。
　　周远。
　　夏迪不是说他是个富二代吗？

　　要不是夏迪当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那是他“铁到不能再铁的兄弟”，顾小满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什么高端诈骗了。

　　讨人喜欢又长得好的，最危险。
　　顾小满默默给自己下了个结论。毕竟当初王辉就是这么形容他的。
　　唉，小满在心里默默的抽了自己一下。

　　他回家那天，阳光好得离谱。
　　暖得像给人裹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滤镜。即便出门前已经灌了一杯咖啡，出租车后座轻轻晃着，他还是被晃得昏昏欲睡。

　　黑色帽衫，旧牛仔裤，背包随便一背——
　　走在小区里，乍一看像大学生周末回家，比正儿八经三十岁的人更像二十出头。

　　上次回来，小满其实也就待了几天。
　　但那几天基本没在家安稳过，夏迪那帮人隔三差五就把他拖出去吃饭。顾小满本来也不急着和爸妈长聊，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在国外这几年，他跟家里视频得挺勤的。

　　不过，儿子说要正式回来国内工作，爸妈多少还是有点激动。
　　以前视频里说得轻描淡写，可到了真要回来的时候，两位老人晚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心疼。

　　当初这个当妈的是知道自己儿子怎么伤着心离开的。
　　送儿子走的时候，走一路掉一路眼泪。以前一口一个笑的，乐呵呵的傻儿子，出国前那半年整个人阴郁的让人心疼。
　　他们就是普通父母，担心归担心，更多的是想让他换个环境、过得轻松点。

　　现在他愿意回来，他们当然希望这日子能慢慢顺起来。

　　顾小满站在门口，乖得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老两口一个伸手摸摸头，一个直接给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长多大，在父母眼里都还是小孩。

　　“小满，你是不是又瘦了？”
　　顾妈妈把菜板上的水随手抹到围裙上，一边走近一边皱眉盯着他，“整天就只喝咖啡，不吃正经饭。”

　　“妈，我哪有不吃饭。”顾小满换了鞋，长叹一声扑到沙发上，仰着头说，“我天天大鱼大肉。”

　　“你住酒店能有啥大鱼大肉？”顾妈站在茶几旁，边说边拿起一个苹果，刀沿着皮轻轻绕一圈，“只知道叫外卖。”

　　“我已经租好房子了妈。”小满吸了口气，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顾妈的刀没停，只抬眼瞥他一眼：“家里空着不住，还非要往外面折腾钱。”

　　“那边离公司近，我能多睡半小时。”顾小满抬手揉了揉眉心，“我通勤一长，人就累得慌。”

　　“儿子有自己的打算，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顾爸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锅汤，小心翼翼地放到餐桌上。他换了双老花眼镜，像在检查成果一样看着那锅汤。

　　“什么叫我管得多？”顾妈瞪他，但刀工依旧稳，苹果皮被削成一串，“我儿子我不心疼谁心疼？”

　　她说着侧过脸，认真打量顾小满，从头看到脚：“哎哟，这孩子是瘦了，不过……”
　　她眼睛弯了下，语气突然变得骄傲，“还是我帅儿子。”

　　顾小满忍不住笑：“那必须的。”

　　顾爸在旁边哼了一声：“每天夸他，早晚得被你夸飘了。”

　　顾妈把削好的苹果塞到顾小满手里，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飘点儿有什么，我家小满就是最好看的！”

　　周远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的天际线。
　　太阳晒在落地窗上，办公室亮得刺眼。周远半靠在转椅上，三块电脑屏幕排列在面前，三套户型图同时开着，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桌上散落着各种建筑手册，设计稿和几支没拧上盖的马克笔。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气。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李端着两杯咖啡探进头：“周总，这个小区有啥特别的，您亲自去接现场？”

　　周远抬起头，眼角带着一丝笑意，随手推了推眼镜：“啥叫我亲自接？又不是和你们同甘共苦，睡地板、熬通宵的小周了？”

　　小李挠挠头，笑得有点嬉皮：“不是……只是您这反常，我好奇嘛。你多久没自己画图了……公司最近资金周转没问题吧？”

　　周远挑了挑眉，把鼠标握得轻松而从容：“嘿~！你想我点儿好，行不行？”

　　小李赶紧点头，笑着说：“那我正想着呢。”

　　周远的手指在鼠标上缓缓滑动，目光专注在屏幕上：“这种户型我没怎么接触，学习学习。”

　　小李心里明镜似的——就算学，也不至于同时盯三套图吧？周哥肯定有事瞒着他。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假装认真的研究。

　　“干嘛？还不走？昨天供应商那批货你验完了吗？”周远话音未落，脚尖一蹬，踹了小李一脚。

　　小李夸张地叫了一声，笑着捂着被踢的地方：“啊！疼！”
　　“诶，不是周哥，你这都在公司猫了得有一个星期了。啥级别的甲方爸爸值得你这样废寝忘食啊？”小李依然不依不饶，围着周远打转。

　　“出去之前把空杯子也一起带走。”周远头也不抬。

　　“你知道的，在我这儿，没有任何八卦可以瞒得住我三天……”
　　“滚！”

　　顾小满那天加完班，懒得回家。在路边靠着电线杆想了两分钟，最后还是绕了个路去了夏迪的店。

　　店里灯光暖得像刚晒过的被子，空气里一股子普洱的陈香。吧台后夏迪正抱着手机低头刷视频，听见门开声抬头一看：“呦，这位大忙人今天怎么还记得我这等小民？”

　　顾小满把包往吧台上一搭，动作随便得像回自己家一样：“我回来十来天，你自己算算我来了多少次？”

　　夏迪“啧”了一声，把手机放一边：“你以前一走三年杳无音讯，单方面删除好友的行为，我至今还记着仇呢。”

　　“喝啥？”
　　“闻着挺香，来杯普洱吧。”顾小满挨着坐下，腿长，膝盖抵在吧台底柜上。

　　“行啊，你还挺识货。”
　　夏迪拿起壶，小心给他倒了一小杯，推过去，“这批刚到，我还没舍得给别人乱倒。”

　　顾小满端起杯子，凑到鼻前闻了闻：“不错。”

　　“废话我挑的能差？”
　　夏迪哼了声，又顺手抓了小碟坚果推过去，“吃点垫肚子。你现在还住酒店？”

　　“租的房子光秃秃的，锅碗瓢盆都没有。”顾小满靠在高脚凳上，脚尖抵着凳杠，“买东西得一点一点来，估计还得几周。”

　　“要用车跟我说。”夏迪一边拆包装纸巾一边说，“搬不动我也去帮你。”

　　顾小满“嗯”了一声，把碟子往他那边推回去一点：“真要用再喊你。”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话题从工作扯到房子，又扯到他租房的附近就有个装修城。
　　顾小满随手把空小杯往旁边放，像随口提起：“对了……你那朋友周远，上次我在南城那个装修城还碰见他了。”

　　夏迪抬头：“南城最大的那个？他好像在那家有股份来着。”

　　“他说帮我装修，还顺带家具他也帮忙配，说是帮他完成销售任务。”
　　顾小满双手交叠，往后靠着，高脚凳轻轻晃了晃。

　　夏迪明显愣了一秒。

　　周远人缘是好，没那些富二代的讨人嫌的臭毛病。但是主动上赶着帮一个刚见过两面的人装修，还挑家具？这怎么都不是周远的作风。

　　但这些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正常。”夏迪脸上又换回了没啥表情，“他就是干这行的，你找他算是专业找对人。”

　　顾小满挑眉：“现在富二代都这么接地气了？这么小的业务都自己拉？”

　　“那还不是看我”，夏迪拧开一瓶气泡水，“再说，他顺手的事儿。”

　　顾小满没反驳，只点了点头：“迪哥费心了。”

　　夏迪是谁？——是别人吃一顿饭，他能从眼神里看出你前一天晚餐吃了什么的人！
　　都是亲生的铁哥们儿，谁不对劲儿他门儿清。
　　所以当晚他下了店，没回家，直接拐去了周远那边的工作室。

　　工作室灯还亮着。
　　装修图纸摊了一桌，电脑屏幕上开着 各种乱七八糟的设计软件，桌上外卖，咖啡杯都凉了三层皮。

　　周远正靠着椅背，一手拿笔，一手揉眉心，看着像连续熬了三天三夜。
　　夏迪推门进去：“哟，您这位大小姐——怎么忙得跟你欠人八百万似的？”

　　周远从几块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眼睛还盯着图纸线条的余光：“迪哥？你怎么突然来，不先吱一声？”

　　“查案。”
　　夏迪把外套甩到沙发上，动作一如既往——像当年在酒吧后场冲进去抓他喝偷酒一样。

　　“行。随便查”，周远往旁边推了推一个外卖袋，“吃没？我刚点的。”

　　“不吃。”夏迪长腿一迈，坐到他电脑边，“说吧——你对顾小满那点反常劲，咋了？”

　　周远手里的笔“啪”一下停住。
　　空气也跟着顿住半秒。

　　“啊？……我什么都没做。”他说得一本正经，脸都没红。

　　夏迪笑了，“很好，开始撒谎了。”

　　周远：“……”

　　夏迪往他椅子旁边一坐，双手抱胸，完全是“今晚必须审出点东西来”的姿态：“你要是平时乐于助人，我还能夸你一句。但是你周远？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给我解释解释？”

　　周远不说话了。

　　笔在指尖转了半圈，又停住。

　　“我就……顺手。”周远转过眼神，试图撑最后两秒。

　　“顺手？”
　　夏迪声音直接飙上八度，“你顺手能把一整套软装方案做出来？顺手能把像现在这样睡办公室赶图？”

　　周远：“……”

　　他抬手捏住眉心，瞄了眼关着的办公室门，像是被吼得头疼：“迪哥你小点声……”

　　“说。真。话。”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空调的风吹得桌上一角图纸轻轻翘了下。

　　最终，周远叹了一口气，把笔往桌上一扔。
　　转椅转过来，面对夏迪，像是终于决定投降：“迪哥……别吓着你。我真没想瞒你。我，就是有点儿喜欢他。”

　　夏迪愣了三秒。
　　真的愣——愣到连嘴巴都微张了一点。

　　周远的性向他早知道，从认识的第一天就知道。
　　他当年还坐在酒吧后厨的纸箱上听周远讲“我喜欢男的”那句，然后拍着他肩膀说，“那又怎么样，照样是我兄弟”。

　　但这事儿撞在自己兄弟身上——还是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小满身上——这也太震惊了。

　　“你俩就见过两次——”

　　“我之前就认识他。”周远说完最困难的那句，现在反而坦然了，“只是他不认识我。”

　　“哪之前？你先认识的可是我啊？！”夏迪继续震惊。

　　“我以前一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他。”周远抓抓头发，“哎呀迪哥，总之吧，我现在就是……有点意思。你就当我见色起意，色胆包天。我就想先接触接触。”

　　夏迪抬手指着他，震惊到词都卡住。

　　周远赶紧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迪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况且喜欢长得帅的，这不是全天下男人的共性吗？你别生气，我跟你保证——绝不乱来，绝不重色轻友！”
　　“重点是重色轻友吗啊？！”夏迪顺手拿起旁边一支笔扔过去。

　　周远太了解夏迪了。
　　当年跟着夏迪混，他闯祸多，挨训少。每次犯错，只要眼睛一红，声音一软，最后都是夏迪撑着他，收拾残局。

　　现在他又来了。
　　乖巧、投降、认错，顺着夏迪所有的毛。

　　“你放心。”周远又补一句，像念兄弟誓词，“我喜欢他，又不丢人。但要是真有啥，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要是没啥……”
　　后面那一句他说得又轻又慢，“我自己藏着放着，也不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