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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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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枝头的花开了,又凋零。叶子在蝉鸣中变成深绿色。
夏日的傍晚,喧闹打破了商业街的平静。
“你才有病!我看你们这些机构的玩意一个个就知道钱!快来人看看啊!这里不让我们老人活了!不给钱就不让走啊!”那声音响彻了整个街道,让傍晚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坐在路中间哭诉。
这个小城市从来不缺热心肠的人,赶紧有人过去把老人扶起来。
既是防止老人坐在地上生病或者出什么意外,也是为了这小巷子来往的车辆不堵塞。
“老人家,这是怎么了?”热心的群众问道。
老人哭天抹泪:“这个学校骗我们过来上课,我们没钱,就说我孩子有病。我孩子好好的,有没有病我能不知道吗?”
群众们赶紧安抚道:“他们这些人赚钱都没有良心了,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赶紧回家吧啊。”
“不行,我得讨个公道给我孩子,我们孩子好好一个人,愣是说我们有病。这谁家孩子被这么说能受得了?”老人硬是要计较。
“这,那您看这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给您主持公道。”群众们议论纷纷,这时机构的负责人出现了。
那是个满脸歉意的矮胖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价格不菲,但是看着表情却十分平易近人。他向老人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对坐在路沿上的老人说道:“老人家,我是机构的负责人。您看,这事儿是我们老师做的不对,我们跟您道歉。还有什么别的补偿,您说,我们可以商量?”
老人眼睛眨了眨:“补偿?你们向我这孩子道歉。然后,你们那个,得给我钱,损失费,两万。”
周围的人听到无一不皱了皱眉头。
道歉可以接受,但是上来就要两万的损失费多少有些过了。
只是这时候,众人皆是冷漠的。人们愿意扶弱,看起来这像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可如若正义的一方并非是正义,而众人也只是看走了眼,那为了面子,人们依旧会嘴硬着坚持。或者是保持沉默,事不关己。
机构的负责人也“嘶”地一声,觉得有些为难:“老人家,这个数额可不小啊。”
他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好商量的样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数额,已经可以往勒索上面靠了。
负责人心中默道,老太太最好识趣,不然怕是一点好处也别想捞着了。
那老人也不是个傻的,瞬间明白过来了负责人的话里有话,干脆借坡下驴:“那你们说,怎么办!”
负责人依旧是脸上有笑,他知道周围很多人在看他,不仅仅是路人,还有其他附近学校、小区的家长们,甚至是放了学接着孩子一起逛街的一家三口。这是个麻烦,但是也可以利用。他道:“我们机构是希望能够让孩子们接受艺术教育的。而且您今天过来是带孩子体验课程的对吧?您只是对我们那个口不择言的老师不满意,而不是对课程不满意。这样好了,我做决定了,赔偿给您一年的课程卡,价格和您想要的补偿差不多。其余的事情我们进去详谈,怎么样?”
老人假意抽了抽鼻子,脑子里暗暗盘算。
这家机构的课程确实算不得便宜,课程卡拿到手即便是卖给别人也有人愿意收。
怎么样都不亏……
这个道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然后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对负责人道:”那我还要那个老师给我道歉!“
“好说好说。”负责人满口答应了。
这场商业街后街,傍晚时分的闹剧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
“对了,您家的孩子呢?”看热闹的群众们提醒着老人。
“哦哦,我乖孙儿在这儿呢。”老人几步走到一旁,人们这才顺着她的动作看到那个孩子。
那是个男孩,站在路边不知道多久了。他大约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洗得不怎么干净的外套,胸前还沾了些深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这周围的闹剧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他的亲奶奶几分钟前还坐在地上哭嚎。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一样,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甚至无法聚焦,而是呆站在原地,脑袋与眼睛都在漫无目的地瞎转悠,然后随意地落在了某个地方,开始笑了起来。接着循环往复,继续用目光搜索着不知名的存在。
众人一看这孩子便知道。
这孩子不对劲。
而老太太还没能够接近到他的乖孙,他的乖孙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冲着街边一个路过的女生就过去了。
“啊!”女生被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唉!你喊什么!你吓到我孩子了!”那老太太护犊子一样,几步冲了上去。身姿矫健到让人有些瞠目。
“你!”女生被吓得脸色都变得惨白了。
而那老太太将小孩往怀里一拉,狠狠瞪了女生一眼,随后就重新走回了机构门前,跟着等在门前的负责人一同进了大门。
女生被这莫名其妙的遭遇气得红了眼睛。
她不过是下班路过,打算去超市买点菜做晚饭。她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
路过的好心大姐安慰她:“这估计是真有病,姑娘咱不和他们精神病计较,咱们走吧。”
女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和一个护犊子的老太太,她哪个都招惹不起,最后只能委屈地吞下一肚子眼泪,自行离去了。
机构的二楼,云夏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教室里的窗户开了一半,让楼下喧闹的声音传来过来。不过这一切也没有进入云夏的耳朵中,他就像是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心中觉得可笑。
楼下进行到哪一步了?
办卡?赔偿?
然后又该是哪个倒霉蛋和自己一同被推出去呢?
想到这里,云夏的心中多了几分疲惫。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工作居然有一天会和“良心”较上劲儿。
“云夏老师,医药箱我拿来了,先处理伤口吧。”一个戴眼镜的男同事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药箱。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云夏对他说道。
戴眼镜的男老师是机构里新招聘进来的,是负责教油画的,为人热心而谦逊。这种教育机构里,男老师少的就像是珍稀动物。所以机构里的珍稀动物们之间,关系倒还不错。
“云老师就别和我客气了。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自己来啊?我帮你处理了吧。”眼睛老师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了云夏的左手。
左手的手臂上赫然是两个被人咬伤的痕迹。
那咬痕极深,不像是不小心所为,而是带着恶意狠狠咬下的。靠近手臂边缘的一处被咬穿了孔,而另一处则掀起了半块皮肉,看起来异常狰狞。
“哎……这……”眼睛老师看着这只手臂,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不行,这样不行。我先给你止血消毒,你得去医院,得打针!”眼睛老师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叮嘱云夏。
这样的伤口,破伤风少不了要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我下班了就去。”云夏的脸色自从消毒碘伏碰到伤口开始,就变得惨白。
痛,太痛了。
他的眼睛里甚至不受控制地蓄上了泪水,手臂也因为疼痛带起难以自制地颤抖。
“是我手重了吗?对不起对不起!”眼睛老师慌慌张张地,几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他毕竟只是老师,而不是专业的医生。
“不不,跟你没关系。是我疼得有些难以控制了,抱歉吓到你了。”云夏想冲他笑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别人他并无大碍。
只是效果很是不好,眼睛老师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那小孩他奶奶怎么回事?看不出来自己家孩子有问题吗?哪有正常的小孩上课的时候满地爬,还试图出门的。”眼睛老师越发觉得不满。
今天这件事儿几乎整个机构都知道了。
或者说,从这老太太刚进机构门开始,就有人觉察出不对劲。
所有人都避着没有去接这堂课,所以最后是负责人指派云夏去的。
以云夏是“元老”,不能放着前来试听的孩子不管为理由,强行让云夏给这个孩子上试听课。
结果就是,在课上,那孩子突然要冲出教室门,云夏作为本节课的老师,无论是课堂纪律方面,还是为了安全负责,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伸手拦了一下。
然后便被一双恶毒的爪子握住,随后可怖的痛楚从手臂蔓延,通知到大脑时,云夏的手臂已经被咬穿,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甚至落在了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大声的嚎叫了起来,发出了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云夏之前就发现了,这孩子不仅听不到别人对他说的话,甚至自己也不会说话。
只是他此前一直没有开口,现在终于发出了声音,确实也验证了云夏的猜测。
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四岁的孩子会发出的声音。
云夏没有继续上课,而是换了只手,揪着那孩子的衣服,强行带着孩子去家长等候区,找到了正在吃等候区糕点的那个老人。
“您的孩子,或许不太适应这样的课程。”云夏伸手过去,血肉模糊的手臂伸到老太太面前。沿路滴了一地的血滴,落在了老太太面前已经吃空的三四个糕点盘子上。
老太太脸色大变:“你!你对我的乖孙子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