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像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蘑菇鲨手

21、第 21 章

　　云夏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的手臂鲜血直流，而老太太问的却是，自己对这咬人的孩子做了什么。
　　云夏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是您的孩子在试听课上想要擅离教室，我作为老师，不可能放任他乱跑，所以我伸手拦了他一下，他就直接咬了上来。如果您不相信，我们教室有全程的监控，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老太太听罢，赶紧开始上下检查自己的“乖孙”，那架势就好像是云夏的描述是自己咬了他一样。至于云夏说的其他内容，什么监控，什么擅离教室，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给。
　　那孩子胸前的衣服上还沾着云夏的血，老太太熟视无睹，在确认自己的孩子身上没有伤口后，她反而恶狠狠对云夏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根本不配当老师！你就应该被关进监狱！你这个混蛋！”
　　她自顾自地骂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而她这样做，那孩子好像终于有了反应，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咧开的嘴上，殷红一片。
　　是吃人未果，留下的罪证。
　　云夏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脾气了：“向您忠告，您最好带着他去看看。一个正常的四岁小朋友，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云夏说罢转身离开，那老太太不依不饶，伸手就拉住了云夏的手臂——不知是刻意还是根本没有注意，她正好按住了云夏的伤口。
　　刺痛感瞬间击碎了云夏的理智，他怒目看向那老太太：“滚开！”
　　毕竟云夏是一个成年男人，那老太太瞬间被他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了。
　　云夏待她松手的一瞬间，快步走出了等待区，往二楼自己的教室走过去。
　　他的双耳再次出现了可怕的嗡鸣，他觉得自己眼前的道路在扭曲。每一步前进的道路都能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云夏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捏紧，哪怕这样的动作会让他的伤口更止不住地流血他也没有在意。
　　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云夏甚至能从身体的骨骼中，听到自己迈开腿上楼时，关节发出地僵硬的嘎哒声。
　　像是一种哀嚎。
　　楼下的喧闹自然也引来了其他老师的围观。
　　女老师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云夏。他见谁都微微笑的双眼中一片寒霜，没有半分笑意，整个人好像都带着低沉的气压一般，让人透不过气。
　　“云夏，云老师，发生什么事儿了？”负责人也终于从他猫着的办公室出来了。
　　他自然知道云夏带着的这个孩子有问题。
　　他想，出问题能有多大问题呢？不过是上课不听讲，吵闹了一些。云夏一个大男人，长这么高，这么大一只，还能对付不了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吗？
　　他根本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所以当外面有了吵闹声后，负责人才开始莫名的心虚。
　　千万别是云夏，千万别是云夏……
　　这祈祷直到他见到依旧在流血的云夏时，心中凉了半截。
　　“天杀的！你们这儿的老师真不是东西！居然说我孩子有病！真是不要脸啊！这是要我命啊！”一楼等待区反应过来的老太太开始干嚎，那吵闹的声音让云夏更加的烦躁。
　　想要做些什么，想要让世界安静，想要逃离……
　　云夏想起来之前在附近写字楼做临时办公时候的事儿，想起来那座写字楼有二十多层高……那瞬间，云夏心中生出一种可怕的冲动。
　　“云夏，我买到了新鲜的牛腩，晚上回去收拾收拾，等着吃你最爱的咖喱饭吧！”池秋白的声音从记忆中被挖出。
　　那是午休时，池秋白给他发的语音里的内容。
　　晚上……还要和……池秋白一起……吃饭……
　　云夏额前那种一跳一跳，血气上涌的感觉一点点消散。他发现自己甚至已经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云夏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二楼某间无人的教室里。
　　这里的窗户很大，为了有明亮的感觉，阿诗当时设计这里的时候特意选用了一大面的窗户，虽然不及落地窗，但是也没有差太多。
　　这间窗户正好对着楼下的商业街。云夏便看到了那老太太跑到马路上又哭又嚎，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而身边的人不得不停下来，将注意力落在这个人身上。
　　他们会相信她吗？
　　云夏看到有人向马路中央走去，那些人的脸上挂着善意。
　　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身为路过的人们更没有去了解一切的必要。人们只是想看闹剧，想看闹剧的解决。
　　至于这个期间，谁受了伤，真相如何，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云夏垂下了眼睛，已经放弃所有的思考时，眼镜老师正好将医药箱拿了进来。
　　楼下的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街上重新恢复之前的样子。虽然热闹，但是不会有人停留，人们继续往前走，就好像刚刚并没有什么发生过一样。
　　“我拿纱布暂时给你包扎了一下，你赶紧跟负责人说一下，然后去医院吧。感染了就麻烦了。”眼镜老师好心地说道。
　　“嗯。”云夏对他道了谢，然后往负责人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那老太太还在抱着他怀里的孩子，和负责人讨价还价。
　　负责人的脑门上都是汗，显然他也不太能够应对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你们那个水彩笔画纸什么的，我拿点走也行吧？还有你们的书包，那个书包我可喜欢了，得给我一个。”老太太的脸上，在众人面前的那种委屈样子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一张让云夏觉得恶心的笑脸。
　　五官的每一个孔洞都写着贪婪、奸诈和恶毒。
　　云夏真实地感受到了胃部有东西在上涌。
　　“云夏，你来的正好，给人孩子和家长道个歉。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后续有什么东西，咱俩再谈哈。”负责人看到云夏进来，一副救星临世的样子。
　　云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一眼负责人，又扫过了那老太太和小孩。
　　他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并非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自己不生气。
　　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还隐约记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很好。自己有过失忆的前科，虽然这件事儿机构里没有人知道。
　　“我是来请假的，我受伤了，我要去医院。”云夏艰难地张开嘴，将这段话吐了出来。
　　然后他没有再去看屋子里其他三个人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这一部分事情没花费他什么时间，速度快到办公室里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云夏就已经离开了。
　　按理说，云夏应该换下工作时的衣服，换上自己的。
　　毕竟每天带学生画画，难免衣服上会沾上颜料。所以云夏有一套衣服放在画室，上班的时候会用来替换自己的衣服。
　　但是现在，他没有力气去做那些。
　　他只记得两件事情。
　　去医院。
　　告诉池秋白自己又在医院了。
　　奇怪……为什么要说“又”啊？
　　云夏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没有办法让他详细思考这些事情。
　　他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结果上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下以后双脚几乎无法动弹，就意味着他没有办法整个人坐上去。
　　“小伙子？”司机等了半天，就看到云夏侧坐在后座，车子的后门打开着，云夏那双长腿还在车子外面。
　　“抱歉。”云夏下意识回答着，然后努力克服着自己身体上的僵硬，将双腿艰难地收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汽车顺着道路向前。远离了刚刚还闹哄哄的街道。
　　司机师父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云夏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他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那条街上的一切，并非是云夏的错。可是云夏每每想起，不管是街上的行人、画室里的老师，抑或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云夏想起他们，想起他们脸上的表情，心中就会莫名背负起一种罪孽。
　　为什么没有做错事情的人会觉察出罪恶感，而真正做错事情的人，却可以“无忧无虑”？
　　云夏不知道。
　　云夏无法思考。
　　他只是觉得，太好了，司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这是未曾见证“己罪”之人。
　　云夏在这个空间可以放松，可以呼吸了。
　　他带着颤音告诉了司机自己要去的医院，然后提前付了钱。
　　这段距离并不远，云夏知道它的价格。
　　然后在下车前，云夏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给池秋白留了个语音信息，告知了池秋白自己所在的方位。
　　他担心等会池秋白下班以后来接他，扑了个空。
　　他又不想什么事儿都让池秋白着急。毕竟池秋白也要生活，也要工作。
　　所以一个语音留言，云夏觉得足够了。
　　医院今天的人有些多，大概是换季了，感冒的人数有所上升，过来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前台挂号处排起了长队，云夏就呆呆站在队伍最后，随着前进的人一同走着。
　　而他挂好了号，正准备去大门右侧的电梯那里等电梯时，医院的大门里进来一个着急慌忙的人影。
　　是池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