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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滨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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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露,常洲带着非晚穿过几条幽静的巷子,来到一座朴素的小院前。院墙不过一人高,墙头爬着几株野花,木门上的漆色已经有些斑驳,檐下挂着个褪了色的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常洲略整了整衣冠,抬手叩响了门环。
“叩叩——”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紫电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来人:“您是?”
“在下常洲,特来拜访孟时序孟公子。”常洲拱手一礼,姿态恭敬。
紫电将门又打开了些:“请稍候,容我去通传。”
常洲顺势往院内望去,不过是个简单的小院,东西两间厢房相对而立。东屋略大,西屋稍小。院角孤零零立着一棵老树。
紫电来到西屋门前,轻叩两下:“将军,门外有位公子求见孟公子。”
屋内传来冯豫章低沉的声音:“是何人?”
“回将军,来人自称常洲。”
孟时序的声音随即响起:“请他进来吧。”
“是。”紫电领命而去。
冯豫章眉宇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低声重复道:“常洲?”
紫电快步来到院门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公子请随我来。”
常洲微微颔首,跟着紫电来到西屋台阶前,紫电停下脚步,再次行礼:“孟公子就在屋内。”
常洲整了整衣袖,抬手轻叩门扉:“孟公子,常洲冒昧来访。”
屋内传来孟时序清润的声音:“请进。”
推门而入,只见孟时序正倚在床上,一袭素色长衫衬得他愈发清瘦。
“常公子。”孟时序欲起身相迎。
常洲快步上前虚扶:“孟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他的目光扫过孟时序包扎好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伤势可还严重?”
孟时序轻轻摇头:“已经好多了,不碍事。”
话音未落,只见冯豫章已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微臣冯豫章,参见滨王殿下。”
屋内霎时一静。孟时序诧异地望向常洲。
常洲微微抬手:“冯将军请起。”语气虽温和,却已带上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本王微服出行,不必行此大礼。”
孟时序闻言,他怔怔地望着常洲,不,是滨王殿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孟时序准备起身行礼,却被常洲一把按住肩膀。
“别动。”常洲声音里带着歉意,“本王微服出行,为了避免麻烦,才化名常洲。其实在下叫宇文长洲,还望孟公子不要介意先前的隐瞒。”
孟时序靠在榻上,神色已恢复平静:“殿下言重了,草民明白。”
宇文长洲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恼意,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对着的冯豫章道:“昨日睢园一事,那刺客本是冲着本王来的,却连累孟公子受伤。本王该给孟公子赔个不是。”
冯豫章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殿下可知道刺客背后主使?”
宇文长洲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除了本王那位好叔叔津王宇文明时,还能有谁?”
“津王”二字一出,孟时序身形猛然一僵,不自觉地按住了手臂的伤处。
“孟公子?”宇文长洲立即察觉他的异样,“可是伤口又疼了?”
孟时序迅速松开按着伤处的手,强自镇定道:“没有,只是...突然有些头晕。”他微微侧过脸去,避开宇文长洲的目光。
宇文长洲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扶住孟时序的肩膀:“既然头晕,就先躺下休息。”孟时序刚要推辞,宇文长洲已经托着他的后背,将他缓缓放倒在榻上。
“殿下...”孟时序有些局促地想撑起身子。
宇文长洲按住他的肩膀,顺手拉过一旁的薄被为他盖上,“你因本王而伤,于情于理都该好生将养。”
冯豫章站在旁边,看着宇文长洲给孟时序盖被子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两人明明才认识不久,怎么相处起来如此自然?
“孟公子需要静养。”宇文长洲忽然直起身,对冯豫章道,“咱们出去说。”
冯豫章压下心头疑惑,跟着宇文长洲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宇文长洲又回头对榻上之人温声道了句:“孟公子好生歇着。”那语气中的关切,让冯豫章心中那丝异样感更甚。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北厅。这间偏厅不大,正中摆着一张榆木方桌,旁边放着几把圈椅。西侧墙边整齐地铺着三个地铺,其中两个已被收拾妥当,紫电和云销正垂手立在旁边。最外侧的地铺上,谢飞临裹着被子刚支起身子,睡眼惺忪间看到来人,咧嘴一笑:“让阁下见笑了,我这还没起身呢。”
宇文长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江湖儿女原就不拘这些小节。”他说着在桌前坐下。谢飞临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却仍大剌剌地赖在被窝里,而宇文长洲竟也真不介意,反倒像是司空见惯。
冯豫章忽然想起方才被打断的话题,神色重新凝重起来,沉声开口:“津王为何要杀您?”
冯豫章心中有些疑惑。前世,津王看似仁厚,与所有皇子都交好,背地里却将一个个皇子置于死地。若非后来津王酒后失言,继而追查,他也不会发现那些所谓的意外身亡背后,都暗藏着津王的影子。
但唯独滨王是个例外。那时的宇文长洲在朝堂上默默无闻,连皇上都时常遗忘这个儿子的存在。津王自然也对他放松了警惕,未加防备。直到后来津王突然暴毙,皇室血脉只剩下这位最不起眼的皇子。
宇文长洲指尖轻叩桌面,淡淡道:“说来可笑,我那好叔叔派来的杀手,从未真正下过死手。每次都是虚张声势地吓唬一番,便撤走了。本王也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谢飞临闻言,已然猜出眼前人的身份。他裹着被子坐直身子,插话道:“或许是想让殿下知难而退,远离宫闱?”
“本王本就鲜少回宫。这些年在外游历,除父皇寿辰外,几乎从不踏入皇城。实在不知他这般大费周章,所图为何。”
冯豫章突然沉声道:“他是想制造混乱,让您合理的死于意外。”
宇文长洲眸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殿下可还记得大皇子是如何薨逝的?”
“大皇兄...是在马场坠马而亡。当时御马突然发狂,将皇兄甩下马背。”
“殿下当真相信,那只是场意外?”
“我确实起过疑心。但大皇兄的坐骑向来由专人照料,当日也无人接近过那匹马。更何况,仵作验看后也确认是死于坠马。”
“有一种草,叫朱华草。平日可作熏香之用,其根茎取少量制毒,马匹嗅到便会受惊发狂。”
前世,冯豫章查到了大皇子宇文甫坠马的真相。当日马场上,宇文甫与津王并辔而行,马匹突然发狂将宇文甫甩落。津王当即拔剑刺死疯马,众人只道他是悲愤之下为宇文甫报仇。殊不知,津王袖中暗藏朱华草。此草能使马匹心脏麻痹而癫狂。他趁人不备让马嗅闻,待马发狂后又亲手了结,死无对证。马尸心脏既被刺穿,自然无人察觉先前的心脏麻痹之状。一桩精心设计的谋杀,就这样被伪装成了意外。
宇文长洲摇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实证。大皇兄已故去两年,当时的痕迹早就无处可寻。”
冯豫章暗自叹息。前世他虽查到津王府中种有朱华草,可这草本就是皇室专用之物,皇子公主们皆有使用,单凭这一点,根本不足为证。直到后来津王亲口承认,才真相大白。可这要如何向宇文长洲解释?难道要直言自己是重生归来?
“眼下确实没有实证。”冯豫章斟酌道,“但请殿下务必提防津王。他既敢对您下手,其他皇子恐怕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宇文长洲微微颔首:“多谢提醒,本王自会小心。”
正说着,青霜捧着茶盘轻步进来,为二人添了茶。茶香氤氲间,宇文长洲执起茶盏浅啜一口,又与冯豫章闲谈了起来。
茶过三巡,与冯豫章闲谈间,日头渐渐攀上中天。
“快到晌午了。”宇文长洲忽然搁下茶盏起身,“本王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冯豫章跟着起身:“殿下慢走。”
行至院门口,宇文长洲脚步微顿:“孟公子伤势未愈,还望冯将军多费心。明日本王再来探望。”
冯豫章心头微动,总觉得这话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只得拱手道:“殿下放心。”
宇文长洲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后,谢飞临就趿拉着鞋从北厅晃了出来,欲言又止地蹭到冯豫章身边。
“豫章...”谢飞临憋了半天,终于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滨王他...”
冯豫章望着院门方向,目光深沉:“滨王很重要。或许...他是我们扳倒津王的关键。”
屋内,孟时序躺在床上,门外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了进来。他原本苍白的指尖忽地攥紧了身上的薄毯,指节泛出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