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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这是我的坟 ...

  •   冯豫章抱着孟时序来到道观后方。穿过一片疏朗的树林,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孤坟。坟前没有石碑,只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更令人意外的是,坟前静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鹤汀?”冯豫章出声唤道,“你怎么...”
      冯鹤汀闻声回头,脸色有些苍白:“哥,我不知不觉走到这里...看到这座坟...”她按住心口,“不知为何,心里揪得难受。”

      冯豫章抱着孟时序走近,才看清坟前歪斜的木牌。时日久了,上面的字颜色已模糊不清,只勉强辨出是“无名氏之墓”这几个字。

      孟时序突然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我的坟...”他在冯豫章怀中挣动,冯豫章会意,小心将他放下。

      孟时序踉跄着走到木牌前,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他颤抖的手抚过斑驳的木牌,声音支离破碎:“这是我的坟...”冯豫章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解为何木牌上写着“无名氏”三字。

      “孟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冯鹤汀困惑地问道。

      突然,孟时序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在木牌上。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坟前。

      “序儿!”冯豫章肝胆俱裂,一把将人抱起。冯鹤汀迅速搭上孟时序的脉搏,急道:“快回观里!他心神激荡,这地方又有些凉意,他身子受不住的!”

      冯豫章抱起孟时序就往回跑。血迹斑斑的木牌在风中微微晃动,那“无名氏”三个字被鲜血浸染,竟渐渐显露出底下被掩盖的“孟时序之墓”的字样...

      回到观内,冯豫章小心地将孟时序安置在床榻上。冯鹤汀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轻轻掰开孟时序的嘴喂了下去。她凝神诊脉片刻,眉头稍展:“脉象虽弱,但暂无大碍。”

      “哥,”她收回手,迟疑地问道,“方才孟公子说那是他的坟...这话是何意?”
      冯豫章动作一顿,拿起帕子擦拭孟时序唇边的血迹:“序儿神志不清,说的胡话罢了。”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

      冯鹤汀却若有所思地摇头:“可我总觉得...那坟莫名熟悉,仿佛...仿佛我亲手在那儿葬过谁...”

      冯豫章替孟时序掖好被角,在床沿坐下,长叹一声:“鹤汀,我...曾做过一个梦。”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序儿已经...死过一次了。”

      冯鹤汀以为兄长是忧思过度,温声劝慰:“哥,那不过是个梦。你看,孟公子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她轻轻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他会好起来的。”

      冯豫章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夜色渐深,道观内一片寂静。冯豫章躺在客房的床榻上,却辗转难眠。他越想越觉得蹊跷。为何序儿会知晓前世种种?为何能准确认出那座无名坟冢?为何鹤汀会对道观和坟感到莫名熟悉?太多疑团在心头盘旋不去。

      莫非不止自己重生,序儿和鹤汀也是?只是他们记忆残缺,唯有自己记得完整的前世?

      冯豫章望着房梁,心绪翻涌。这些问题,恐怕只有等星翼道长回来,才能解开了。

      次日清晨,道观的晨钟在薄雾中回荡。孟时序仍昏迷不醒,冯豫章守在床前,目光片刻不离那张憔悴的脸。

      “哥,别太担心。”冯鹤汀端来汤药,轻声道,“他只是气血两虚,脉象已平稳许多。”

      冯豫章接过药碗,小心地托起孟时序的后颈。药汁喂进去大半,又顺着嘴角流出少许。他忙用帕子擦拭。

      冯鹤汀站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株老树出神。这道观的一砖一瓦都让她心头泛起莫名的酸楚,仿佛自己遗忘了什么。她本想四处走走,可脚步却像被什么牵绊住,最终只是安静地陪在兄长身侧。两人就这样守着昏睡的孟时序,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道观里的檀香袅袅升起,在寂静的厢房里盘旋不散。

      又过了一日,晨光透过窗纱洒进厢房,孟时序依旧沉睡不醒。冯豫章坐在桌旁,心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哥,你怎么了?”冯鹤汀注意到兄长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冯豫章摇摇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冯鹤汀拉过他的手,指尖搭上他的脉门。片刻后宽慰道:“无碍,只是有些心火燥热,待会我给你熬副汤药。”
      冯豫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冯鹤汀转身去查看孟时序,手指刚搭上他的脉门,脸色骤变。
      “哥!”她声音发颤,“孟公子他...”
      冯豫章霍然起身:“序儿怎么了?”
      冯鹤汀手指微微发抖:“脉象...没了...”她声音里裹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

      冯豫章身形一晃,险些栽倒。他扑到床前,只见孟时序面色灰败,嘴唇白得发僵。冯豫章抖着手探向他鼻端,却只触到一片死寂,那里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可能...”他指尖发颤地攥住孟时序冰凉的手,“昨日不是还脉象平稳...”
      冯鹤汀突然跌坐在地上,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哥...他去了...他真的去了...”

      冯豫章猛地将孟时序已经冰凉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不会的...序儿!你不能丢下我!我若是知道会这样...绝不会带你来瓯越山!”滚烫的泪水滴在孟时序苍白的脸上,冯豫章颤抖着抚摸他的面颊:“你说过...要等我回来接你的...”他的额头抵着孟时序的额头,“你还没看到我来接你...你怎么能走...”

      冯鹤汀瘫坐在一旁,她看着兄长抱着那具已经没了生息的身体,哭得喘不上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心,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痛。

      就在二人沉浸在无边悲痛中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房内的死寂。未等回应,小道童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冯将军,”小道童快步走到床前,“师父回来了,让您即刻去树林里那座坟前见他。”
      冯豫章仍紧紧抱着孟时序冰凉的身躯,声音嘶哑:“不必了...序儿已经...”话未说完便哽住,他强压下喉间的哽咽,“我只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小道童却上前一步:“师父说,事关孟公子性命,还有您一直追寻的真相。若您不去...”他顿了顿,“孟公子怕是真的没救了。”
      冯豫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你是说...序儿还有救?”
      “师父只说,您去了便知。”

      冯豫章轻轻将孟时序放回床榻,转头对冯鹤汀嘱咐道:“好生照看他。”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便随道童匆匆离去。

      冯豫章走得飞快,远处,星翼道长的身影已隐约可见,正站在那座无名坟前等候。

      冯豫章走近坟前,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道袍的道长静立在那里。道长满头银发,面容却年轻得不可思议,眉目间沉淀着岁月才能淬炼出的慈悲。山风拂过,道袍广袖随风轻扬,恍若谪仙。

      “冯将军,好久不见。”星翼道长执礼。
      冯豫章怔然:“道长...曾见过在下?”
      “三十年前,将军曾来过贫道这星翼观。”道长眉眼含笑,却又带着几分深意,“若算上将军重生前的年岁,该是五十八年前了。”
      “重生”二字让冯豫章心头猛地一跳,瞳孔骤缩,半晌才回道:“可我上次来时...并未见到道长...”
      “将军下山时,贫道就站在那株古松下。”星翼道长望向远处,“只是将军当时...未曾留意罢了。”

      冯豫章猛然忆起,那年他仓皇逃离时,余光确曾瞥见一抹紫色身影。只是当时满心悔痛,哪还顾得上细看。

      冯豫章深吸一口气:“道长,我为何会重生?”
      星翼道长望向那座孤坟:“一切,不过是孟公子的执念。”
      “执念?”冯豫章喃喃重复。
      道长抬手一指。冯豫章转头看去,昨日那块写着“无名氏之墓”的木牌,此刻竟变成了“孟时序之墓”,字迹清晰可辨。
      “这...”冯豫章踉跄后退半步。
      “孟公子的魂魄,在人间飘荡了整整五十年。”星翼道长的声音很轻,“你给他立了衣冠冢,日日去坟前说话...他就在旁边听着。”

      冯豫章突然想起那些年,每次去坟前祭奠时,总觉得有微风拂面,仿佛有人在轻轻回应。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去序儿坟前,总觉得他从未离去,原来...原来他真的一直守在我身旁...”

      冯豫章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仍带着哽咽:“道长...序儿似乎知道前世种种,莫非他也是重生之人?”
      星翼道长轻轻摇头:“孟公子并非重生。他知晓前尘,是因那昏迷一月间,魂魄游离,在梦中窥见了前世因果。”
      “原来如此...”冯豫章想起孟时序苏醒时说的话,“序儿曾说,是道长在梦中劝他醒来。”

      山风掠过坟前的野草,星翼道长的衣袖微微飘动:“不错。贫道见他执念太深,徘徊在生死之间,便劝他回来...”道长望向远处,叹了口气,“因他尚有一段尘缘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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