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18、第 18 章

　　晚风裹挟着周身，周淮序的请求像是在挠她的敏感处。

　　她大脑一下宕机，说出一句近乎走调的“什么？”

　　面前俯身的男人直起身子，脸色染上失落：“不愿意就算了。”

　　忱舒眠抓住这个机会，急忙跟他说等一下，而后，一个转身朝小区跑，半路又折返回来，骑走遗留在那的电动车，她的喊声掺进翛翛的风里。

　　周淮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鼻腔哼出一声笑，似是被这个昏头转向的女生逗笑。

　　他等了一会。

　　忱舒眠气喘吁吁地过小区门口的人脸识别，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
　　夜太黑，他没看清。

　　风肆意地吹起她的碎发，脚步止在周淮序身前，他稳稳扶住。
　　“我又不急，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我怕你，等急了。”

　　小姑娘脸色充血，气息紊乱，说话带着喘息，喉间发干，吞咽口水略有些费劲。

　　见状，周淮序从车里拿出一个水杯，里面的水还剩一半，他拧开杯盖才递给她。
　　忱舒眠眨了几下眼。
　　他顺走她怀里的不明物，有点重量，说：“跑这么快，你不渴？”

　　闻言才接过一饮而尽，状态渐渐调整，她指着大方块，“你可以现在打开。”

　　怀里的东西，呈较大的正方形，裹着一块黑布，密不透风，很难猜出究竟是什么。

　　周淮序听着她的话，将外面裹着的黑布扯下，脸颊映出一片暖光，无数条线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缠成一副篮球画，不难看出送礼人的用心。

　　忱舒眠踮了下脚尖，说：“这个钉子绕线画，是我之前欠你的。”
　　周淮序瞳孔微震，他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那是周淮序十七岁的时候，她当时准备了这样礼物，但却没有送出。
　　书桌上尽数是线条，那副钉子画因为她的耐心磨灭而告终。

　　如今，她又做了一副，弥补当年，也算是道歉的礼物，为此她忙活了好一阵。

　　忱舒眠歪着身子去看他的表情，询问道：“你怎么——”
　　话音未落，周淮序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处。

　　重逢后的第一次拥抱。

　　海面翻涌着浪花，她像个失聪的人，隔绝了蝉鸣声、吵闹声，留下的是无止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扩大至这个拥抱。

　　两个人心照不宣，没再开口。
　　寂静无声的拥抱像是要把这些年失去的补回来。

　　良久，周淮序松开她，嘴唇动了动，仅说了句：“晚安。”

　　驱车离开后，忱舒眠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身上还残留他身上茉莉的香气。

　　车子倒进私家车位，周淮序没有立刻熄火下车，而是在车内待了一会。

　　抚上钉子画的边框，拇指摩挲着，始终想不明白，她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经历本不该经历的事情。

　　周淮序不知道那件事的后续，也不知道她到底还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的情绪翻天覆地。

　　想到这，右脸滚落一滴热泪。
　　他吸了吸鼻子，拭去那滴泪，随后熄火下车。

　　周淮序将这幅画挂在了走廊尽头那堵墙，不时亮起暖色的光，拉开距离凝望，就像是天上闪烁的星，让人心旷神怡。

　　忱舒眠翻来覆去回想着今晚，总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但不知这口气从何来，憋得慌。

　　月圆之下各怀心事，思念着彼此。

　　中秋这天晚上，忱舒眠回了外公家，刚到就发现她的爸爸妈妈也在。
　　忱蕃夫妻平时即便有假也很少回来，她搬出去住后，一家人基本很少见面，难得今天齐聚一堂。

　　“眠眠回来啦。”今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又说：“桌上有你爱吃的蛋黄月饼，记得以前还没到中秋你就吃完了，还跟妈妈说是老鼠吃的。”

　　一家人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其乐融融。

　　邻居家的孩子带着烟花跑来，凑到忱舒眠腿边，声音软软的说：“舒眠姐姐，一起去放烟花吧。”

　　她点了点头，被拉着离开。

　　忱舒眠手握着两根仙女棒挥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声，烟花燃尽后，她掏出来看。

　　Z：不在店？

　　Z：回外公家了？

　　Z：忱舒眠，回我。

　　她不禁“嗤”出声，还是跟以前一样，霸道。

　　忱舒眠拨通电话，等了一会，对面接通。
　　水声啧啧从听筒传来，她挪开手机看了眼，问：“你是在洗澡吗？”

　　对面不以为然的“嗯”了声。
　　下一秒，周淮序那边女生的声音转换成忙音，页面中断。他扫了眼洗手台上的手机，轻哼了声，随后擦了擦手，拨回去。

　　忱舒眠压在胸前的手机震动，仙女棒的火花滋滋，她只觉有团火在炙烤着身躯，喘了口气接通。
　　“怎么挂了，因为我在洗澡？”

　　她脸颊在发烫，他却如此云淡风轻说出这话。
　　“那，毕竟，不方便。”
　　忱舒眠声音小小的，听筒传出男人低笑的声音，她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西红柿。

　　周淮序轻轻一跃，落在柔软的床上。
　　窗外烟花四起，他扭头看着，这双眼睛柔情似水，一颗石子就能掀起久久不息的波澜。

　　他声音放轻，“舒眠，中秋节快乐。”

　　忱舒眠应着：“中秋节快乐。”

　　“对谁说？”
　　她带有疑惑的“啊”了一声，周淮序追着问：“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隔着屏幕，只听声音，仿佛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像委屈的小狗。

　　忱舒眠无奈哄着，连着他的名字又说了一次：“周淮序，中秋节快乐。”

　　-

　　下了晚自习，天色深沉，像是积压了不满的情绪。结伴回宿舍的路上，依旧是交谈声绕耳。

　　忱舒眠独自走在这条小路，朋友拐去了食堂买夜宵，她没去。

　　今天是中秋，可几栋宿舍楼完全遮挡住那悬圆月，她失望告终，停在桥中央，路过的人衣服轻微摩擦。

　　人群嘈杂之际，她摸出手机，滑开数据，一条消息刚好弹出，她点进去——

　　是一个超级大月亮，拍得很清晰。

　　又弹出一条红包信息，忱舒眠不由睁大眼睛。

　　周淮序给她包了个红包，她想了想，没收。

　　紧接着他打来语音通话，忱舒眠不知所措地接通。

　　“怎么不收哥给你的红包？”
　　他那边掺杂风声，还有有一搭没一搭的喊话，估计是在宿舍外边。

　　“觉得收了不太好，我又没给你发。”女孩一本正经的说着，声音闷闷的。

　　周淮序被这番话逗乐了，说：“忱舒眠，你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我收，我收了。”
　　她这会并不想跟他因为这些小事争论，也没有心思。

　　周淮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空气安静了几秒，他关心道：“不开心？”

　　忱舒眠深呼一口气，视线停留在湖面上，特别平静：“嗯，跟人闹别扭了。”

　　闻言，周淮序开导着说：“中秋就开开心心过，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

　　手机里传来清嗓的声音，男生的声音像是装了扩音器：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

　　周淮序的声音陪忱舒眠走了一段看起来不是很黑的路，而现在，她站在灯火通明的家门口，跟他互道中秋快乐。

　　那年的月亮，她一直记到现在，很圆很美。

　　“听歌吗？”
　　忱舒眠突然开口，他没回应，算是一种默认。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小姑娘声音如涓涓细流，混杂着烟花绽放，好不美好。

　　周淮序的记忆随着这首歌在脑海里浮现，唇角不自觉勾起，属于他们的回忆多到数不清，即使有很长的时间没见，也不会改变太多。

　　他在努力朝她靠近，她也被他牵引着靠近。

　　时间抹不去她的暗恋，也抹不去当年的错过，只好靠当下来弥补。

　　唱到一半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忱舒眠跟着家里人走上天台放孔明灯，手里的电话一直没挂。

　　孔明灯从爸妈手里脱手时，她紧闭双眼，还不忘对着电话里的人说许愿。

　　周淮序不懂为什么要许愿，但身体很自觉跟着闭眼。

　　忱舒眠眼皮下的瞳仁转了一圈，最终抵不过一句平安顺遂。

　　祝你祝我。
　　祝所有善良的人。

　　睁开眼后，她凑近电话，好奇地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周淮序的愿望很简单。
　　不过是希望未来有她，希望她平安快乐，希望她忘记过去带给她的一切。
　　不管喜与悲，都重新开始。

　　他拖长“嗯”的音调，卖了会关子，始终不肯说出来，小姑娘也不勉强，调侃他说：
　　“再过十三天就要27了吧周老板？”

　　他挑了挑眉：“所以呢？觉得我老了？”

　　忱舒眠没回答，心里美滋滋的，许是因为关系的进阶吧。

　　直到十点，两人的电话都保持着接听状态。
　　原因是忱舒眠要去陪家里人吃月饼，手机放在桌旁，她知会了一句就栽进了聊天，谁知他一直没挂。

　　趁着大家聊得火热，她捧起手机，侧弯着腰，悄悄问他：“你怎么不挂？”

　　周淮序思考一番，“我没回去，挂了挺安静的。”

　　这个理由还挺冠冕堂皇。

　　实际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你为什么——”
　　不回去三个字还没说，她就冷不防地被舅舅点名。

　　“舒眠今年都26了吧，怎么还没谈恋爱？”
　　忱舒眠直起身子，手放在大腿，斟酌着怎么回这句话才好。

　　今怀德站出来说：“我们眠眠就是太多人追了，不好抉择，而且她有事业心，跟她爸妈一个样，不急，不急昂。”

　　说罢向她抛了个意义不明的眼神，见她不懂，凑到耳边：“上楼跟你那小对象聊，他们不知道还要聊多久呢，快去。”

　　小、对、象。
　　三个字如雷贯耳，冲击力极强。

　　想解释时已经被硬推离餐桌，她停在楼梯的拐角处，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再拨回去也无人接。

　　忱舒眠下意识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对面也没回。

　　周淮序定定地站在门前，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不算太刺鼻，但他并不喜欢。

　　“不请我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