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19、第 19 章

　　几分钟前，忱舒眠被舅舅叫住的那个瞬间，楼下门铃响动，他下楼时还开着免提，外公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但没听完全。

　　比如，小对象。

　　这句话响起前他便先一步挂掉。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视线从下往上扫视一遍。
　　来人脚踩细高跟，穿着小飞袖款连衣裙，裙摆到大腿，脸比巴掌大一点，鼻梁高挺，鬈发披散在身后，整张脸无一处不精致。正举着一只手莞尔地跟他打招呼。

　　女人声音有点厚，但很温柔：“不请我进去坐坐？“
　　周淮序没想到会再见到她，往门这边侧了侧身子，让出位置请她进来。

　　屋内开了立式空调，女人将包包搁置一旁，双手搭在膝盖，温柔淑女的坐姿。

　　周淮序关上门，径直走向餐桌，为她倒了一杯温水，“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勾起玩笑的笑意：“你想我就回来了呗。”

　　“书吟，别闹，我说正经的。”

　　书吟，他的初恋。初三相识，青春期时的周淮序为了追她花了不少钱，可惜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高二的某一个晚自习，女孩忽然传来简讯，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提出要在一起的要求，他也同意了。

　　但他始终没想明白，当时为什么会纠结，为什么会同意，为什么会开心不起来。

　　后来，他想清楚了。因为他的心不在她那，答应也许是一种执念。

　　书吟笑他没趣，“我就回来一段时间，下个月又回美国了。”

　　她早些年移居美国，很少回江城，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想见见周淮序，加上他快生日了，买了点礼物给他。

　　“顺便跟你说，我要结婚了。”
　　周淮序喝水的手一顿，似是没想到：“恭喜书大小姐了，跟哪个外国哥？”

　　书吟抓起枕头不满地朝他丢去：“我眼光很高的，是大学遇到的留学生，一直到现在，你书姐我很长情的。”

　　“结了婚回中国？还是······”

　　“他是个孤儿，所以我们留在美国，我爸妈没意见。”

　　聊完书吟，她撑着下巴，顺势打听：“许涧跟我说，你跟当初那个小女生在一起了？”

　　每次提到忱舒眠，她的眼里总会暗淡一下。
　　如果不是她因为一己私欲插足这段感情，也许结果不会这样，好在来之前跟许涧聊了一会，他担心她是回来复合的。

　　周淮序抱着枕头，提到她，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书吟瞧这表情，来了兴致：“真有情况？”
　　他颔首，“不过，还没在一起。”

　　书吟“切”了一声，没看点。

　　忱舒眠躺在床上滚了几次，就接到禾简韵的电话，嗓门比楼下孩子还大。

　　“忱忱！书吟回来了！就在半个小时前。”

　　她惊地翻正身子，不知为何，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是紧张还是害怕。

　　禾简韵这通消息还是从许涧那得知的，至于后者，是书吟告诉的，她来问一通周淮序的地址。

　　忱舒眠眸光垂下，心想着方才挂掉的通话，未接的电话，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她回来了，所以就要把我推开吗？

　　忱舒眠将全身卷进被子里，心里逐渐蔓上苦涩，思绪被无尽的猜忌堆满，她折腾一晚都难以入眠，周淮序也没给她打电话。

　　她沉闷的想：我是什么身份？

　　对啊，她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没资格吃醋，更没资格参与他的感情，他想复合就复合，她才不在意。

　　中秋过后，忱禾小町的招牌挂起营业中。

　　周淮序依旧顶着员工的身份来上班。

　　禾简韵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毅力，午休时撑着桌子，语气透着不满：“你不回去陪你女朋友，来这找活干啊？大少爷。”

　　忱舒眠在烘焙间里听得一清二楚，“女朋友”三个字毫无保留地扎进心里最敏感的部位，她强忍着不适继续埋头苦干。

　　他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女朋友？”

　　禾简韵冷笑一声：“书吟回来这事我们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周淮序反应迅速，指了指烘焙间，用口型说：“她也知道了？”

　　禾简韵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完了。
　　小姑娘又要误会了。

　　周淮序有意无意地提高了下音量，解释道：“书吟就是回来玩一段时间，跟我没关系，而且她要结婚了。”

　　忱舒眠这边有了动静，她心滞了一瞬。

　　书吟要结婚了。
　　所以，他们没关系。

　　下班后，禾简韵佳人有约提前退场。
　　眼看忱舒眠锁上门锁，周淮序小心试探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周淮序忍不住问：“还生气？”

　　他知道忱舒眠不止是因为书吟回来而闷闷不乐，还有就是他昨晚没回她的消息。

　　“我下次不会了行不行？”
　　在听到他们没关系的时候，忱舒眠就已经气消了，不过是想玩玩他。

　　周淮序绕到她身前，视线被人拦截，眼前是纯色的衬衫起伏着。
　　忱舒眠抬起眼睫，含着笑问：“干吗？”

　　他软下声音，乞求的眼神盯着她，说：“我生日，你要来，行吗？”

　　距离周淮序生日还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这场生日宴，也是为了她而办，如果她不来，这个生日宴可能会半路夭折。

　　树影在身上晃动，忱舒眠反问：“你想我去吗？”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那次送她回家，也是这么个夜晚。
　　耳边充斥着树木沙沙声，他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只不过她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想你就能来吗？”
　　他唇角勾起，挑了挑单眉反问。

　　忱舒眠道了句晚安便离开了，他站在原地，手垂在半空中，至于她来不来，全看到时候。

　　他知道，她会来。

　　回去的风融化着蜜糖，掠过脸颊时品尝出甜味，后视镜里的男人傻站着渐行渐远，颧骨的肉向上提拉，她轻轻地笑了。

　　临近周淮序生日，书吟约了她去买礼物。
　　多年不见，甚至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人手挽手逛着商场。

　　忱舒眠对于她，第一次见是在学校的校园墙。
　　照片里的女生捧着咖啡，抿唇微笑，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她对书吟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书吟经过书店，走进去，橱窗里的水晶球被她拿起来观赏。

　　忱舒眠失神。

　　那一年，她也是走进了一家书店，给他买了个小水晶球，花了六十块钱，也不心疼。
　　现在想想，她当时还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

　　“我记得当年你送了一个这个是吗？”书吟问。
　　忱舒眠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点拘束。

　　书吟嘴角溢出平易近人的微笑，说：“跟我在一起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都过去了。”
　　她抿抿唇，没多说什么。

　　逛了一会两人坐在按摩椅，书吟仰望着天花板，“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周淮序。”
　　闻言，忱舒眠侧头看了她一眼，女生嘴唇一张一合，带动着下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书吟接着说：“当年，我们宿舍都有对象，就我没有，然后就想起了周淮序。”她扭过头，嘴角挂着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渣的人？挥霍他的感情。”

　　忱舒眠摇摇头，她并不这么觉得，女生总有点攀比心，更何况像周淮序这种男生，深情专一肯花钱，一直追了她那么久。

　　“但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他却不喜欢我了，这段感情就像是我提出的过家家。”

　　提分手那天，是在一起差不多两百天的日子。

　　他们坐在操场的红色台阶，周边尽数是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不同的是，女生没有依偎在男生怀里，氛围僵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女生启唇：“我们分手吧。”

　　周淮序愣了一下，扭过头，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书吟的侧脸被光映得略显忧郁，她并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扭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书吟用笑打破：“你喜欢的，是那个退学的女生，我说的对吗？”
　　她很直接，直接到男生无言以对，有些结巴：“什、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见过几次，挺好看的。”

　　即将入冬的天气泛凉，她耸了耸肩，又说：“小卖部那次，生日快乐那次，还有很多时刻你自己都没感觉到吧？也不怪你，开机得晚错过的也多。”

　　“我回宿舍了，你好好想想。”
　　书吟起身掸了掸裤子的灰，扬长而去。

　　少年视线深沉地望着对面那几栋教学楼，书吟这段话让雾里摸索的他找到出路——

　　他好像喜欢了一个人很久，但却不自知。

　　那天晚上的操场很安静，安静到心跳声逐渐清晰。

　　书吟释怀地摊摊手，面对不喜欢自己的人，那就放手。

　　“希望你别像我，错过一段好的感情。”

　　她在暗示。
　　别错过喜欢的人。

　　挑完礼物，忱舒眠又陪她吃了顿饭。

　　夕阳的光拉长影子，两个女孩在公园踱步，手里拎着几袋子东西。
　　中途书吟有事先行，她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后脖仰在椅边，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大概是周淮序书吟在一起没几个星期，她和朋友结伴去小卖部，那会她的心情有了点好转，除了上课时间，很少见到周淮序。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

　　下课时间小卖部挤满了人，忱舒眠挑好了想买的站在一侧，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朋友的身影。

　　谁想，茫茫人海中她对上了一人的视线，几乎是一秒她迅速低下头，像被人抓到什么把柄般的心虚。

　　再次抬头，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海。
　　朋友挑好了拉着她去结账，等待时，视线一瞥，忱舒眠方才还在笑的神色秒僵，视线里的画面是她所期盼的——

　　树下站着一男一女，男生从背后抱住女生，像是在抢夺什么。两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看着很是甜蜜。
　　男生的笑容她见过，不过那已经是之前了。

　　忱舒眠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却抑不住情绪的变化。

　　葳蕤的树下，她眯起眼，小幅度伸了个懒腰。

　　周淮序的面孔毫无征兆地出闯入视线，忱舒眠眼睫抖动了下。

　　对视良久，男人温柔的嗓音响起。

　　“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