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23、第 23 章

　　那晚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周末忙完，周淮序总会带着几杯奶茶问候店里的员工。
　　忱舒眠接过她那杯时，隐隐觉得心口有一处不对劲。

　　周淮序也不打扰，静坐在旁。

　　禾简韵吸了一口手里的芋泥啵啵，嚼着珍珠说：“他怎么知道最近你不想喝奶茶？”

　　手里的果茶还在往地板滴水，忱舒眠指尖发红，摇摇头，表明不知情。
　　她扭过身朝禾简韵勾勾手，声音放低：“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禾简韵使了些力道，重重地在她肩上落了一掌：“闺蜜，我知道为什么当时你们错过了。”
　　忱舒眠不由凑近了些，洗耳恭听。

　　“因为，抛媚眼给瞎子看。”她抬起奶茶，眼神透露出无语，随后溜进里面。

　　抛媚眼，给瞎子看。

　　忱舒眠愤愤地戳了几下本子，嘴里嘟囔：“他本来就是个瞎子，就他看不出来。”说罢觑了他一眼。
　　男人正襟危坐，不知在看什么，侧面都挡不住那蹙起的眉头，嘴角好似被人用力压着，寒气逼人。

　　忱舒眠身子哆嗦了下。

　　真可怕。

　　临近晚会日，忱舒眠和周淮序回了趟梧桐中学，校方通知二人去彩排。

　　叶秀远远瞧见他们站在校门外，不由脚下提速，将他们带进来。
　　忱舒眠穿了条轻松舒适的喇叭裤，叶秀认出这条裤子是当年给她挑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合身。

　　“舒眠好久没回来了呢。”
　　忱舒眠低头笑了笑，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是啊，这么多年，学校变化还挺大的。”

　　周淮序不喜插女生们的对话，只在一旁安静的聆听。
　　偶尔叶秀也会提他几嘴，那都是后来的事情，忱舒眠没有的记忆。

　　他谈恋爱后，几乎是很少专注过学业，满心满眼好像都只有那个女孩，这也是她那会心里想的。
　　后来分手了，理清了一些事，他也把心放回学业，考上了省内的好大学。

　　听到叶秀提起他的事，忱舒眠总会凝神，甚至比听自己的还专注，这好像已经是一种改不掉的习惯。
　　这会正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校内较少学生走动，交谈着就走到了多媒体教室。

　　多媒体教室比之前大很多，位置也随之增加，一眼望不到尽头。木地板上放置着一架钢琴。

　　周淮序只看了一眼，便走上舞台，单手试了几个音，调侃道：“也是下血本了，当时我们弹的时候还是小电钢。”
　　揣在裤兜里的另一只手也搭上琴键，一段旋律缓慢流出，忱舒眠站在他侧后方。

　　周淮序穿着一身黑，完美和钢琴契合，在她眼里，像是穿着黑西服的王子，而她是旁边翩翩起舞的白雪公主。
　　叶秀来回看了一眼，女生眼里的喜欢，像流淌的小溪流。

　　她八卦的问：“跟淮序，在一起了？”

　　忱舒眠“啊”了一声，连忙摆手。
　　叶秀温和地笑笑，当年她也是看出忱舒眠喜欢的一个。

　　少女时期的心动，一点也不好藏，她的表现又太过明显。

　　那是即将台风天的时候，学校发出通知，选择性留校，忱舒眠的宿舍全员选择留下。

　　几个女生在宿舍谈天说地，叶秀忽然到访，跟女生们聊了几句，意外发现大家床上都有玩偶，随口说了句男生宿舍也有人喜欢抱着玩偶睡觉。

　　忱舒眠脑子里猛跳出一个人的名字，但她没说。

　　见舍友都在猜测是谁，她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几乎是一瞬，紧跟着上一个人的尾音。
　　叶秀当时就坐在忱舒眠的床边，循声扭头，少女眼里尽是星光，好似这个人就是正确答案。
　　当时便猜到，这个小女孩是有喜欢的人了，她的眼神出现微妙的变化。

　　女生灵动的杏眼一眨一眨，她当时怎么会知道老师什么意思，也许只是觉得老师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不懂里面的深意。

　　也是后来，不约而同聊到这回事。

　　忱舒眠扬着浅浅的笑：“没有在一起，他......”她停顿了下，低头看向脚尖，“我不知道喜不喜欢我。”

　　叶秀看她的模样，想起曾经的自己，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排练开始，忱舒眠走上台，等待音乐的过程中，拉伸了下身体。
　　周淮序背对着她，听到她说可以才按下琴键。

　　敲定演出时，叶秀将那段视频传给忱舒眠过，彼时用的是DV机，十年也有点颗粒度，还有点卡帧。
　　她就是在这段充满回忆的视频里，一点点重拾，拼凑舞蹈的记忆。

　　就像是在找回过去跟他有关的每一个时刻。

　　周淮序从始至终都没见过她再跳这段舞，排练也只是排四手，舞蹈是她回家独自对着全身镜练。

　　前奏响起，她的舞步也跟着起。
　　叶秀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习惯性拿出手机记录，这一幕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忱舒眠的舞姿不减当年，歌声也如从前那般婉转，手机后的叶秀不自觉勾起欣慰满意唇角。
　　她在周淮序旁边坐下时，心跳得比方才快许多，也不知是紧张弹琴，还是紧张他。

　　手指律动，肩膀的细小摩擦，让她再度红了耳垂，手也有点发颤，险些弹错音节。

　　排练结束后，两人漫步在校园。

　　梧桐的每一处都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譬如，女生宿舍门前那棵树，不知何时被搬运到了别处。
　　还有西区，里面多了一家奶茶店，还扩大了图书馆的范围。

　　下课人来人往，从忱舒眠身侧擦身而过的女孩对同伴说：“他约我看他打篮球，快走，我可不想错过。”

　　她抬眸看向女孩的背影，是那么的像。

　　周淮序忽然开口：“要一起去看吗？”

　　“嗯？”忱舒眠扭过头，一脸茫然：“看什么？”

　　“篮球赛，你之前不天天偷看我。”
　　手掌握成拳头，在他肩前重重锤了一下：“别乱说，才没有。”

　　“是吗？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淮序过完生日变得狡黠，每次都要挑逗她。

　　西区食堂在男生宿舍那边，从食堂走到篮球场只需两分钟，很近，几乎是挨着的。路过几个女生勇敢地上前求加绿泡泡，两分钟的路走出十分钟的龟速。

　　忱舒眠忍不住停下脚步，抱臂，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圈，声音染上些许怒气：“少爷，您下次出门戴个口罩吧，咱这一路跟堵车一样。”
　　周淮序失笑：“怪我咯？行，那你跟我走近点，能帮我挡桃花。”

　　忱舒眠不乐意：“就因为我是女生？我才不要。”话音刚落，又冒出一个女生，她只觉胸口堵塞，丢下一句：“我先过去了。”

　　周淮序视线落在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女生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开口：“学长，那是你女朋友吗？”

　　提到女朋友三个字，他脑子里浮现了许多她不悦吃醋的画面，声音也带着笑：“现在还不是。”
　　“噢，那祝学长表白顺利，我就不打扰了。”女孩灰溜溜地跑到同伴身边。

　　周淮序马不停蹄追上她的步伐，谁料小姑娘步履匆匆，他左顾右盼，都不见她身影。

　　看来是真生气了。

　　忱舒眠独自一人混进篮球场的观众席，她回头看了几眼，似乎是在找什么，撇了撇嘴，又想自己无名无份的，吃哪门子飞醋。

　　篮球场上几乎全是上身校服下身短裤，有的穿无袖，她挤在一堆女生中，看似认真在看，实则心已然飘走。

　　右肩蓦然传来几下重感，她回过头。
　　一根手指精准戳进她的脸颊肉，忱舒眠脑袋一顿，侧睨来人，又用力地拍掉他的手。

　　“饿了没？”

　　“没有。”

　　“生气了？”

　　“没有。”

　　忱舒眠像复读机般重复同一句话，也不厌倦。

　　“刚刚那个女生我也没加。”

　　“哦。”

　　毫无感情的机器。

　　“你笑一下行不行？”

　　忱舒眠的眼睛依旧盯着篮球场，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拽住，脚跟往后趔趄了下。
　　架势对于过路人来说有点大，不禁对他们行起注目礼。

　　周淮序扯着她去到了一个无人的墙角，将她包围在自己的呼吸间。

　　忱舒眠胸腔好似有头牛要冲出，大脑“嗡”的一声带走她所有思绪，独留一片空白，她嘴唇一张一合，最后没说出一句话。

　　五点多太阳还未落全，夕阳延伸至墙面，借着微光，忱舒眠看清他深邃的瞳孔，额角渗了点汗。

　　逼仄的环境，脊背滑落几滴黏糊的液体，紧贴着水泥墙，垂下的发丝几乎焊住整个后背。

　　半响，她听到周淮序低声问：“你加他了？”
　　“啊？谁？”她蹙起眉头。

　　“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生找你要联系方式。”

　　忱舒眠连眨几下眼，这才想起——

　　几分钟前，有个篮球场里走出的男生来到她面前，忱舒眠也是用这个迷茫的眼神看了他良久，男生才有点羞涩地挠挠头。

　　开口声音有点厚实，与长相行为相差甚远。
　　他说：“那个，学妹，你这身衣服还挺好看的，我想给我女朋友也买一件，能给个链接吗？”

　　忱舒眠对这声“学妹”很是满意，想着也没什么，就加了联系方式，将链接发过去。

　　“就这样，少爷您误会了。”周淮序脸色微顿，背顺势倒向另一面墙，手抄进兜里，内外不失痞帅。

　　她歪了歪头，“那咱俩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了。”

　　少爷就是少爷。

　　说罢周淮序朝外头走去，手往外的动作，像是要拿什么出来。

　　忱舒眠眼疾手快，上前按住：“学校可不能抽烟。”

　　“排练结束了，回去。”
　　“回去也不行，你本来身体就不行——”

　　话音未落，男人的目光下，她自觉收回手，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我，我的意思是，上次淋点雨你不是感冒了吗，那，那个，那个防御能力不太好，嗯。”

　　忱舒眠耷拉下脑袋，又掀起眼皮，喵他一眼迅速垂下。
　　“忱舒眠，抬头。”

　　她怕对视会显得心虚，紧闭双眼，用力地摇着脑袋。

　　见状，周淮序无奈叹了口气，正过身，抬起另一只手，屈指勾起她的下巴。

　　“我不凶。”
　　女生感知到下巴上扬，睁开一只眼。

　　周淮序忍俊不禁，顺势捏了下她的脸颊，而后，转身走出这个地方。

　　小姑娘眼睛灵活地转了一圈，小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