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皮小灿

5、存折

　　谈妥过后，刘老板还特意给姜落留了几个货车司机的号码。

　　她打算到时候装修完了再打电话叫师傅过来拉货。

　　回家的途中，周域发了条信息：【已经量完了。装修公司那边，你想好找那家了吗？】

　　两人的联系方式还是昨天现加的，此刻最前面的消息还是对方的好友申请。

　　【第二家吧！我在网上看了他们的实景图，木纹+水泥墙那套挺好看，价格也合适。】

　　姜落刚把消息发出去，屏幕顶端立刻显出“对方正在输入……”，几乎秒回。

　　【我也倾向第二家，他们给书店做过同类型，电路报价最透明。明天上午我再去盯一次报价，你要不要一起？】

　　女人想了想，低头踢着地下的落叶：【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也确实，姜落也搞不明白，周域这人到底是热心肠还是怎么的，出租门面已经够不错了，居然还跑前跑后的给自己看装修。

　　周域盯着短短几行字，没多勉强，打了个“好”字。

　　女人看着，不自觉在输入框里敲了句“谢谢”，又觉得太客套，删掉，换成“辛苦你了”，后面加了个太阳emoji。

　　发完过去，那头也没在回。

　　姜落将手机放进兜里，正好上了公交车。

　　回到家的时候，孙尚姿正在厨房做饭。

　　正好最后一个青菜上桌，女人就去洗了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两口子你一眼我一眼的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姜桦川开口：“落落。”

　　姜落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看着两人。

　　两人都有些支支吾吾，最后孙母起身进了房间，拿出一本存折递在了女人手里。

　　“妈……这……”

　　“拿着！”

　　“这是我和你爸这些年给你存的嫁妆，反正都是要给你的。现在你既然要开店，那就提前给你了。”

　　话说的很轻巧，姜父闷了口酒，也示意她拿着。

　　可看见存折上的数字，白纸黑字，整整三十万。

　　她指尖僵住，喉咙像被热炭烫了一下，半晌才找回声音：“不是说……就攒了点份子钱吗？怎么这么多？”

　　孙尚姿把围裙一角攥得皱巴巴，故作轻松：“你老汉儿戒了十年烟，加上老房子出租那点钱，一股脑都存里头了。本来打算你结婚时再给，现在你要干正事，早给晚给都一样。”

　　姜桦川没看女儿，只低头把酒杯推到桌中间，嗓子发涩：“拿着吧，别嫌少。咱家没本事，就能拿出这些。”

　　姜落眼眶瞬间起雾。她想起高中毕业那年，自己一意孤行把志愿填到东北，父母连夜赶到车站，塞给她的那只红色编织袋，里面也是攒了许久的现金，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

　　那时她嫌“土”，现在却觉得烫手。

　　她把存折轻轻推回去：“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钱。而且店我能贷到款，装修也压缩了预算，这钱先留着，万一以后……”

　　“以后啥子以后！”孙尚姿一巴掌把存折拍回她掌心，声音发颤，“开店就是打仗，手里没得子弹咋行？贷款那利息是你能背得动的？我们老了，挣不来大钱，就只能给你省。”

　　姜父也闷声补一句：“真过意不去，就当是爸妈入股，年底给分红。”说完，他给自己又满上一杯，像是要把情绪一并咽下去。

　　姜落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想起这几天周域跑前跑后的背影，连一个“外人”都如此卖力，更何况生她养她的两个人。

　　胸口热浪再也压不住，她抽了抽鼻子，把存折贴在怀里，轻轻说了声：“……谢谢爸妈。”

　　孙尚姿这才笑了，抬手在眼角快速抹了一下：“要记账，一分一厘都要记清楚，咱家小本买卖，亏不得。”

　　“晓得。”姜落吸了口气，把存折紧紧的握在手里。

　　……

　　夜里十点，县城下起细雨。

　　姜落趴在书桌前，把开店预算表又从头到尾核了一遍：

　　装修11万、首批图书9万、桌椅设备2.5万、流动资金3万……合计25.5万。

　　加上父母这30万，手头瞬间宽裕，却也更沉。

　　她拿起手机，给周域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出乎意料，那边秒回：【刚把电线样品照片整理好，怎么了？】

　　姜落深吸一口气，慢慢输入：

　　【我父母把嫁妆钱提前给我了，30万。我想把装修标准再抬高一点，墙面换成更环保的材料，再给二楼加一排阅读座位，你看行吗？】

　　【环保材料我赞成，但二楼加座位要先过消防，高度和逃生通道都有硬性指标。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窗口问清楚，再让设计师改图，别花冤枉钱。】

　　一句“我陪你”说得自然而然，姜落胸口那团沉甸甸的棉花像被拨开一条缝。

　　她回了个“好”，又补一句：【那预算上限提到35万，剩下的我存定期，当备用资金。】

　　周域发来一张图片，是今晚他手写的“增项清单”，环保乳胶漆、橡木护墙板、二手铁艺楼梯……每一栏后面都标了差价和工期影响。

　　末尾用铅笔写了一行：

　　“多花4.7万，工期+3天，元旦前仍来得及。”

　　姜落盯着那行工整的小字，忽然笑了：原来有人把她的冲动都提前算好了安全边际。

　　她敲下一句：【周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膨胀”？】

　　隔了几秒，那边回：【不是猜，是留余地。】

　　“开店和喜欢一个人一样，总得让对方有“得寸进尺”的空间。”

　　当然，这句他没发过去，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

　　雨声敲窗，却盖不过心跳。

　　姜落把脸埋进臂弯，半晌，才缓慢地、郑重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那明天九点，政务大厅门口见。】

　　【好。】

　　女人其实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对于周域的忙前忙后，她好像很习惯。

　　这种习惯，还居然是在两人只见了几面的情况下。

　　但姜落都归总结于，周域是老同学的原因。

　　毕竟两人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上的，比起陌生人，他的确是要让人有熟悉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