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皮小灿

6、装修

　　装修进展一切都很顺利，姜落除了平常在店里盯着，周域偶尔也会来。

　　先前是隔一天来一次，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来。

　　打着送盒饭的借口，来的一次比一次频繁。

　　施工的工友还经常打趣说：“姜老板真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呀！”

　　以前姜落还会反驳，可久而久之，她也懒的说了。

　　可随着后面，姜落发现，周域的“盒饭”越来越离谱。

　　先是两荤两素，后来添了汤，再后来连水果都切好了块，插着牙签。她不说，他就换着花样地送。

　　这天傍晚，刮了点小北风，卷得门口那层防尘膜哗啦作响。

　　姜落正踩着梯子往墙面上钉线槽，一回头，就看见周域拎着袋子站在梯脚边，仰头望她。

　　灯没装，店里昏昏暗暗，他的眼睛却亮，像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去。

　　“今天风大，给你带了桂圆红枣茶，还热。”他说得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姜落没接话，只把最后一颗螺丝旋紧，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慢吞吞地下梯。

　　她站到他面前，伸手去接那杯茶，指尖碰到他指节，烫得心里一颤。

　　“周域，”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却认真，“你再这么送下去，整条街都还以为咱们在耍朋友！”

　　周域愣了半秒，笑出一声轻“嗤”，低头把吸管插好递给她：“那就让他们以为去，我不吃亏。”

　　姜落咬了咬吸管，甜润的液体滚过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每天收工前，在那张临时搭的折叠桌边，看他一样一样往外摆碗碟。

　　工友老李收拾工具，经过时冲他俩挤眼：“小周，你再这么殷勤，我们可就要喊姜老板发喜糖啰！”

　　姜落吸着茶，没吭声。周域却回头，一本正经地应：“糖肯定发，但得等她点头。”

　　老李哈哈大笑，扛起梯子出了门。卷闸门被拉下一半，风声顿时远了，店里只剩节能灯滋啦的电流声。

　　刚认识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周域居然是这样的人。果然，腼腆都是装的。

　　姜落把空杯子捏扁，扔进垃圾袋，拍了拍手：“周域，收拾完了，你回去吧。我锁门。”

　　“我等你。”他靠在柜台边，没动。

　　“随你。”她转身去盥洗池洗手，水声哗哗，背脊却不自觉绷直。

　　擦手时，她透过镜子看见他仍保持那个姿势，垂头把玩车钥匙，灯影在他睫毛下投出一道柔软的弧。

　　锁好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巷口。夜风裹着梧桐叶打旋，姜落拉紧外套，忽然开口，声音散在风里：“周域，我想把开业时间定在元旦。”

　　“好。”他答得很快。

　　……

　　弄完最后装修的收尾工作，姜落打算往店里面先进一批柜子摆上。

　　柜子是周域联系的。

　　姜落原本想自己跑建材市场，结果那天她刚把卷闸门拉开半人高，就看见一辆贴着“域木全屋定制”的小厢货停在门口。司机跳下车，递给她一张出货单：“周老板让送的，他说您今天有空收货。”

　　姜落愣了两秒，手机在同一刻震动；

　　【柜子我先送过去，你验收，不满意我让人拉回去。】

　　姜落低头回他：【我还没给钱。】

　　【先欠着。】

　　末尾又跟一句：【以后慢慢还。】

　　姜落看着屏幕，不自觉勾了下嘴角。再抬头，司机已经戴着白手套开始拆包装。

　　板材是暖白的橡木纹，封边圆润，把手却用了哑光黑金属，低调又抢眼。

　　她伸手掂了掂门板，厚度比市面上常规款多2毫米，一合上，闷声“咔嗒”，像把外界所有杂音都切断。

　　“周老板说，”司机递过来一张手写便签，“上柜留了35公分深度，方便你放收纳篮；下柜内板打了可活动排孔，层板想怎么调就怎么调。”

　　便签上是周域的字，行笔干净，末尾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桂圆，旁边注：（补气血。）

　　姜落把便签折了两折，塞进牛仔裤后袋。

　　傍晚，周域过来的时候，店里灯已经全亮。

　　最后一组高柜贴着墙站好，姜落踩着人字梯，正把一排玻璃杯往层板上摆。

　　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只从梯侧垂下一只手：“递我两个膨胀塞，在工具箱蓝色小格。”

　　周域弯腰找到，递过去，指尖顺着她掌心滑了一下。

　　姜落把杯子推到底，才慢悠悠低头：“周老板，你这一天天净往我这儿跑，真是闲呀！”

　　“顺路。”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女人也知道，他本身家里就是烟草局的，有大把时间，也是人之常情。

　　忙完过后，两人一起在这条街边吃了碗粉。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的时候还能看见天边弥漫的彩霞。

　　其实有时候想想，在县城挺好的。

　　吃完过后，周域照常送她回了家。

　　想起那次聚会，才第一次见面，两人也是这样走在路上。

　　这么些天，他帮自己的，姜落都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她始终还有些不明白，他为何愿意这么做？

　　“周域。”

　　男人像往常一般，走在最外面。听见她叫自己，他快速的应着。

　　女人脚步停了，周域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身往后看着她，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此时的场景，和聚会那次，周域送姜落回去的时候正好相反。

　　那天是她转过身，望着周域。

　　而现在是，他转过身，看着姜落。

　　“你喜欢我吗？”

　　姜落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明白的事情，她总想要出答案。

　　话说，三十岁的她，哪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可这段时间周域所做的一切，真的有让人不自觉的心动。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这句话会从姜落口中说出来问自己。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这几个字，整整循环播放在耳旁。

　　周域不知道怎么回答，此刻心脏砰砰直跳，他直接大步上前，将女人搂进了怀里。

　　男人埋下头，热烈的气息，喷洒在姜落的颈窝。

　　他拉着她手，隔着衣物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到了吗？”周域的声音低哑，“它跳得这么吵，全是因为你。”

　　掌心之下，他的心脏擂鼓般震着她指骨，一下一下，像要把那句“喜欢”直接敲进她血液里。

　　姜落指尖不自觉蜷了蜷，喉咙发干，却没把手抽回来。

　　夜风把梧桐叶吹得哗啦响，路灯昏黄，把两人的影子叠成一个。

　　她听见自己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周域低笑一声，胸腔震动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过来：“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