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溺》杳春生

18、Chapter18 陪伴

　　车子很快开到面前，我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股暖意立刻包裹住全身，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他调高空调温度，暖风呼呼地吹着。
　　我嘴里还含着清口的柠檬糖，清甜微酸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手里则捧着他不在时，刚进店买的冰柠檬茶。
　　周怀看眼我手里的柠檬茶，又看看我“这么冷的天，还喝冰的？”他语气里带着点不赞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不过这两年不行了，一喝冰的就胃疼。”
　　也许是车里的暖意和嘴里的甜给了我不该有的放肆，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带着点揶揄的笑：“老男人才会这样吧？”
　　这话出口，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找补，语气都带上急切的讨好：“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你长得这么帅，身材又好，看着比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年轻有活力！”
　　我语无伦次，脸颊发烫，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嚼碎了咽回去。
　　周怀只是很轻地笑，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怒气，反而有种无奈的，甚至是自嘲的意味。“老男人就老男人吧，”他语气里带着点轻松的调侃，“老男人心思重，最喜欢骗你这样的小女孩。”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着前方的路况，侧脸平静，我听不出丝毫轻佻或冒犯。
　　周怀比赛时，我坐在指定的观赛区，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汉堡。
　　比赛开始后，水弹枪声和跑动的脚步声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他穿着迷彩作战服，脸上戴着护目镜，整个人像头敏捷的猎豹，在掩体间快速移动翻滚，瞄准射击。
　　和日常生活中那个沉稳，甚至带点疏离感的周怀截然不同，此刻的他，充满野性原始的攻击性和爆发力，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强悍。
　　我的心紧紧揪着，眼睛跟着他的身影。
　　每当有彩色水弹打在他的护甲上，留下印记，或者看到他为躲避而猛地扑倒在地时，我的心就跟着揪起来。
　　明明知道不致命，可那种看着他被击中的感觉，还是让我不受控制地心疼。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节奏完全跟着他的比赛走。
　　白天，我在弥漫着硝烟的赛场边，看着他奔跑指挥，晚上，我们回到酒店，一起吃饭，然后相拥而眠。
　　日子过得简单，充实，分享着彼此的气息和温度，有种不真实的甜蜜。
　　决赛时，气氛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紧张。
　　我在台下，手心全是汗，看着他和他队友们在场上拼杀，战术配合默契，个人能力突出。
　　当终场的哨声响起，大屏幕上显示出他们战队最终夺冠的字样时，我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激动得眼眶发热。
　　晚上的战队庆功宴，选在一家热闹的烧烤店，包间里人声鼎沸，充满胜利后的亢奋和松弛。
　　他的队友们，职业五花八门，有警察，有消防员，都是些听起来就充满力量和正义感的职业，性格爽朗，很好相处，看我安静地坐在周怀旁边，会善意地打趣。
　　“怀哥，可以啊，出来比赛还带家属？”一个看起来年纪稍轻的队员笑着递过来一串烤翅。
　　另一个也接话，带着点调侃：“就是，老牛吃嫩草，良心不会痛吗？”
　　他们说话都很有分寸，哪怕是喝了酒，也只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眼神干净，语气真诚。
　　我被他们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在桌子底下，摸索着，找到周怀放在腿上的手，然后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反手将我的整个手包裹住，温热干燥的掌心传递无声的安抚。
　　我心里那点羞涩立刻被喜悦取代，也渐渐放开，跟他们聊起天来，甚至能接上几句玩笑。
　　回去的车上，我借着酒意，还有连日来积攒，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甜蜜和依赖，开始作他。
　　我靠在他肩上，手指绕着他外套的拉链玩，声音黏糊糊地问他：“周怀，你喜不喜欢我？”
　　“我的意思是，你要对我好一辈子，一直这么宠着我。”
　　回去后，酒意和疲惫一起涌上来，我瘫在沙发上，耍赖不想动。
　　周怀用卸妆湿巾仔仔细细地帮我擦脸，然后，他让我仰起头，动作轻柔地，替我摘下有些干涩的美瞳。
　　我闭着眼，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看他到底能对我多有耐心，底线在哪里。
　　在他哄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准备起身去洗漱时，我故意扯住他的衣角，开始哼哼唧唧，找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不肯让他走。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作天作地，就在我刚要酝酿下一波攻势时，他忽然俯下身，凑近我。
　　“你要再闹，我可要揍你了。”
　　虽然是吓唬的语气，眼神里也没有真正的怒意，但我还是当真了，混合着害怕和兴奋的情绪涌上来。
　　我想也没想，猛地仰起头，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那些吓人的话。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身体僵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应这个带着赌气意味的吻。
　　直到我气喘吁吁地松开，他才抵着我的额头，气息有些不稳，带着认命般的妥协，重新躺下来，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睡吧，别闹了。”他声音里的那点严厉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拿我没办法的宠溺。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被他气息笼罩的安全感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蜷缩在被子底下，连睁眼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过会儿，周怀走出来，手里端着玻璃杯，里面是澄澈温热的液体。
　　“把这个喝了。”他把杯子递到我嘴边，是蜂蜜水，甜丝丝的，缓缓滑过干涩发痛的喉咙。
　　“一会喝点粥，今天就在酒店休息吧，别出去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我摇头，挣扎着坐起来。
　　“不，我想出去走走。”
　　白粥熬得软烂，配着清淡的小菜，我勉强吃几口，胃里才感觉踏实些。
　　他开车带我去附近一个大型商场，我其实没什么逛街的心思，脚步虚浮，脑袋依旧昏沉，只是机械地跟着他走。
　　在一家风格简约的男装店门口，我的目光被一件挂在外面的灰色休闲外套吸引住了，是很正的烟灰色，面料看起来柔软舒适，设计也很低调。
　　我拉着他走进去，指着那件外套对他说：“你去试试这个。”
　　当他穿着那件灰色外套走出来，站在试衣镜前时，我眼前微微一亮。
　　衣服的剪裁很合身，衬得他肩线更加平直利落，那种沉稳的灰色，意外地淡化他身上那种过于成熟，有时甚至显得有些疏离的气质，增添几分清爽的少年感。
　　“很好看。”我走到他身边，看着镜子里的他，由衷地说。
　　“就这件吧，我买给你。”
　　“不用。”
　　“我想送给你。”我执拗地看着他，语气坚持。
　　我知道，一千多块的衣服，对他来说可能就像我花十几块钱买杯奶茶一样平常，根本不算什么。
　　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几乎是我省吃俭用，兼职攒上很久才能凑够的，但我就是想送给他。
　　用我所能付出的，这像是笨拙的试图拉平我们之间巨大鸿沟的努力，尽管我知道这想法天真得可笑。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目光像是能穿透我强装镇定的表象，看到我心底那点可怜巴巴，想要维持自尊的挣扎。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轻轻揉下我的头发，然后转身去换下衣服。
　　我拿着小票去收银台付款，扫码支付时，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数字，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但当我提着购物袋走回他身边，看到他接过袋子时，我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晚上回到酒店，我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
　　他选了一部节奏舒缓的文艺片，画面唯美，音乐悠扬。
　　我靠在他怀里，鼻尖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身体的疲惫和酒精的余威还未完全散去，电影的对白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不知过多久，等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躺在床上，房间里一片黑暗，心里没来由地一空，我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客厅里只亮着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周怀坐在桌前的身影。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发出轻微而密集的声响。
　　他微微蹙着眉，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投入，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进入了另一个我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我悄悄关上门，没有打扰他，重新躺回床上。
　　第二天，他告诉我，因为工作上的急事，他必须提前回去。
　　临走前，他拿起我的手机，操作几下，然后递还给我。
　　“我的一个私人账户，以后想买什么，直接从里面划。”
　　我愣住，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新出现的，与他名字关联的支付方式，感觉那块小小的屏幕变得重若千钧。
　　他给的，太多，太重。
　　从奢华的体验，到细心的照顾，再到此刻这沉甸甸的经济特权，我一直推着，不断往前。
　　我贪恋他的温柔，贪恋他带来的那个广阔而新奇的世界，贪恋那种被强大力量庇护着的感觉，不想放手。
　　可是，现实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
　　他终究要回到他的轨道，那里有他的事业，他的圈子，
　　我握紧手机，收下这份特权，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这份好，让我更加清楚地看到，我们之间，那无法跨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