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针》墨阳骸

38、新的开始

　　历经数月的筹备，选料、监工、软装，倾注了沈墨无数心血的“止痛针”纹身店，终于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周末上午，悄然揭幕。没有盛大的开业典礼，没有喧闹的宾客盈门，只在熟悉的圈子内发布了消息，一如他本人，带着点不愿张扬的慵懒与低调。

　　店址选在了一条相对安静、却又不失艺术气息的街区，比之前的铺面稍小，但布局更为精巧。深色的外墙，依旧挂着那枚简洁锋利的金属店标，推开门，熟悉的柠檬草香薰气息淡淡萦绕，只是背景音乐从古典乐换成了些更为迷幻、适合创作氛围的电子轻音乐。墙面上展示着沈墨近期设计的、风格更趋成熟多元的图案手稿，工作区设备崭新锃亮，角落那张舒适的沙发和给凯撒准备的软垫也原样复刻。

　　沈墨穿着他标志性的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脸上的钉子银光闪烁，墨蓝色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他站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深色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充实感和自由感，缓缓回流至四肢百骸。凯撒似乎也认出了这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家”，兴奋地在店里各个角落嗅闻、标记，最后安心地趴在自己的软垫上，下巴搁在爪子上，乌溜溜的眼睛满足地眯着，监工一般看着它的主人。

　　他们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轨道，却又与过去截然不同。

　　而陆谨行的生活轨迹，也因这家重新开张的店，悄然增添了一项充满期待与甜蜜“负担”的新习惯——下班后，去“止痛针”接沈墨。

　　起初，这只是个偶然。开业第三天，陆谨行一台手术结束得早，想着沈墨新店刚开张，或许需要帮忙收拾，便顺路走了过去。推开那扇熟悉的黑色店门，风铃轻响，他看到沈墨正俯身在一个客人的手臂上专注作业，纹身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凯撒看到他，尾巴立刻欢快地摇起来，却没有吠叫，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腿边亲昵地蹭了蹭。

　　沈墨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他，口罩上方的狐狸眼瞬间弯起，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陆谨行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目光里流淌出的笑意与惊喜。他用眼神示意陆谨行稍等，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精细的工作。那一刻，看着在专业领域散发着独特魅力的沈墨，陆谨行心中悸动莫名，一种“这就是我爱的人”的骄傲与满足感油然而生。

　　自那以后，“下班去店里接沈墨”，便像生物钟一样，刻进了陆谨行的日常。无论手术多累，会议多晚，只要不是值班，他总会绕道前往“止痛针”。

　　他享受推开店门的那一瞬间。

　　有时，店里还有未结束的客人，沈墨会从工作中抬起眼，隔空给他一个“稍等”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工作时的专注，却又在看到他时，不自觉糅入一丝柔和的暖意。陆谨行便会安静地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拿起一本沈墨放在那里的艺术图册翻看，或者干脆就静静地看着沈墨工作的侧影，看他稳定操作的手指，看他微微蹙眉的专注神情，看他与客人低声交流时颈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灰色小揪。凯撒则会默契地凑过来，把大脑袋搁在他膝盖上，陪他一起等待。

　　有时，店里正好空闲，沈墨或许在清理工作台，或许在绘制新的草图。听到门响，他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明亮又带着点慵懒的笑容，像迎接归巢倦鸟般，自然而然地迎上来。

　　而每一次，无论店内情形如何，沈墨总能用他那些“浑然天成”的方式，让陆谨行在踏入这方天地的片刻之内，便败下阵来，脸颊发烫。

　　比如，陆谨行刚在沙发坐下，沈墨会一边跟客人说着话，一边非常自然地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杯，走过去，递到陆谨行唇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累了吧？喝点水。” 动作自然得像呼吸，仿佛这只是伴侣间最寻常的关怀，却让陆谨行在就着他手喝水时，心脏砰砰直跳，仿佛那水中掺了蜜糖。

　　又比如，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沈墨锁上店门，转身的瞬间，可能就会毫无预兆地将陆谨行推靠在刚刚收拾干净的接待台上，踮起脚，带着一身淡淡的消毒液和颜料混合的气息，凑上来给他一个短暂的、却带着明显占有意味的吻，舌尖灵活地掠过他的唇瓣，留下那枚舌钉转瞬即逝的、冰凉的触感。然后退开，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脸和微微怔忡的眼神，得意地挑眉：“盖个章，证明陆医生今天也被我成功接收了。”

　　陆谨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手还下意识地扶着他的腰，呼吸微乱，只能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低声唤一句：“……小墨。” 这声呼唤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心照不宣的甜蜜，有对他大胆举动的轻微责备，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沉溺。

　　就连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沈墨的撩拨也无处不在。他会指挥陆谨行：“陆医生，帮我把那个绿色的颜料瓶拿过来一下。” 当陆谨行依言拿起递给他时，他会趁机握住陆谨行的手腕，指尖在他戴着腕表的皮肤上轻轻划过，眼神暧昧：“啧，陆医生这手腕线条，真适合纹个什么……比如，‘沈墨专属’？”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留下陆谨行看着他明媚的笑颜，耳根发热，心跳又一次失了衡。

　　凯撒似乎也习惯了这每日一次的“固定节目”，每当看到陆谨行出现，它就知道快回家了，会兴奋地围着两人转圈，尾巴摇得像旋风。有时，它甚至会模仿沈墨，用湿凉的鼻子去蹭陆谨行垂在身侧的手，引来沈墨更大的笑声：“看，凯撒都跟你学坏了，陆医生！”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狗，常常是沈墨牵着凯撒，另一只手与陆谨行十指相扣。沈墨会叽叽喳喳地说着店里的趣事，哪个客人的要求特别奇葩，哪个图案设计得他特别满意。陆谨行则安静地听着，偶尔侧头看他神采飞扬的侧脸，指尖收紧，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归属感。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陆谨行想，或许面红耳赤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抹因沈墨而起的绯色，是他平淡严谨的医生生涯里，最鲜活、最生动、也最让他甘之如饴的色彩。每天下班后的这段路，从医院到“止痛针”，再从“止痛针”到他们的家，是他卸下所有疲惫，奔赴温暖与心动的，最幸福的旅程。而那个总能让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罪魁祸首”，是他此生最甜蜜的负担，也是最珍贵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