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坐标》砚苏淮

64、一直

　　十月底，镇海二中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在秋高气爽里拉开了序幕。

　　操场彩旗招展，人声鼎沸。各班级在指定区域扎营，桌椅板凳搬出来，零食饮料摆上桌，像一个个小小的集市。

　　清北班的学习氛围浓厚，但运动细胞普遍欠佳。班长沈知夏拿着报名表，愁眉苦脸。

　　“男子一千米，谁报？男子四乘一百接力，还差两个人。跳高，跳远，铅球……”

　　底下鸦雀无声。大多数人低头假装看书，或者偷偷玩手机。

　　沈知夏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后排那两个身影上。

　　谢寻正趴在桌上睡觉，宋简坐在旁边，低头看着一本英文期刊。

　　“谢寻，”沈知夏点名，“你体育好，报几个项目？”

　　谢寻被吵醒，迷迷糊糊抬起头。“……啊？”

　　“校运会。”沈知夏重复，“报项目。一千米？接力？”

　　谢寻抓了抓头发。“……行吧。一千米，接力。”

　　“好。”沈知夏在本子上记下，又看向宋简，“宋简，你呢？报什么？”

　　宋简抬起头，眉头微蹙。“……不报。”

　　“别啊简哥！”林星野起哄，“你投篮那么准，跳高肯定也行！”

　　“就是就是！”其他男生也跟着附和，“为班级争光啊简哥！”

　　宋简没理他们，继续低头看书。

　　沈知夏叹了口气，知道宋简的性子，没再勉强。

　　校运会第一天，阳光明媚。操场上热闹非凡，加油声，呐喊声，广播里激昂的音乐声，混成一片。

　　谢寻的一千米安排在上午。他换了运动服，做了热身，站在起跑线上。

　　宋简站在班级区域最前面，手里拿着瓶水，目光一直落在谢寻身上。

　　“各就各位——预备——砰！”

　　发令枪响，十几个男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谢寻跑在中间位置，步伐稳健，呼吸均匀。

　　“寻哥加油！！”林星野扯着嗓子喊。

　　宋简没喊，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水瓶，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在跑道上飞奔的身影。

　　两圈过后，谢寻开始加速。他从中间位置一路超车，冲到前三。最后一百米，他咬着牙，拼尽全力冲刺。

　　第二名。

　　冲过终点线时，谢寻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林星野和几个男生冲过去扶住他。

　　“牛逼啊寻哥！第二！”

　　谢寻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宋简的身影。

　　宋简已经走了过来，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谢寻接过，猛灌了几口，然后咧嘴笑了。

　　“……怎么样？帅不帅？”

　　宋简看着他满头大汗、眼睛亮得惊人的样子，嘴角弯了一下。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谢寻听出了里面的肯定和……骄傲？

　　他心里那点得意，瞬间膨胀成了巨大的满足感。

　　下午是四乘一百米接力。谢寻跑最后一棒。

　　前三棒，清北班一直落后，排在倒数第二。接力棒传到谢寻手里时，他已经落后第一名将近十米。

　　“寻哥！冲啊！！”林星野声嘶力竭。

　　谢寻咬牙，握紧接力棒，像一头猎豹一样冲了出去。他速度快，爆发力强，一步，两步，三步……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最后五十米，他几乎和第一名并驾齐驱。

　　最后二十米，他反超了半个身位。

　　冲线！

　　第一名！

　　“啊啊啊！赢了！！”清北班的区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几个男生冲过来，把谢寻团团围住，拍肩膀，揉头发。

　　谢寻喘着粗气，笑着接受大家的祝贺。目光却越过人群，看向站在外围的宋简。

　　宋简也看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种……近乎温柔的骄傲。

　　谢寻心里那片满足感，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汹涌的甜蜜。

　　他挤开人群，走到宋简面前。

　　“……怎么样？”他问，声音还有点喘。

　　宋简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抬手，很轻地擦掉他额角的汗。

　　“……帅。”他说，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谢寻笑了，抓住他的手，握紧。

　　周围是嘈杂的欢呼声，但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校运会第二天，有跳高比赛。宋简最终还是被沈知夏软磨硬泡，报了名。

　　他换上运动服，站在跳高场地边。身形挺拔，四肢修长，引来不少女生侧目。

　　“简哥！加油！”林星野带头喊。

　　宋简没理他，只是看着前面那个横杆，眼神专注。

　　第一次试跳，高度一米六。他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轻松过杆。

　　“漂亮！”裁判喊。

　　第二次，一米六五。依旧轻松。

　　第三次，一米七。还是轻松。

　　高度一点点升高，其他选手陆续被淘汰。最后，只剩下宋简和另一个体育特长生。

　　高度升到一米八。体育特长生第一次试跳失败，第二次勉强过杆。宋简第一次试跳，依旧轻松。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凑过来看热闹。

　　“我靠，那不是清北班的宋简吗？学习好就算了，体育也这么强？”

　　“人比人气死人啊……”

　　高度升到一米八五。体育特长生三次试跳全部失败，淘汰。只剩下宋简。

　　裁判看向他。“还跳吗？”

　　宋简点了点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宋简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舒展开，像一只矫健的羚羊。

　　过杆！

　　“漂亮！！”裁判激动地喊。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声。清北班的区域更是沸腾了。

　　“简哥牛逼！！”

　　宋简从垫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脸色平静，好像刚才那个惊艳全场的跳高，只是随手而为。

　　他走回班级区域，谢寻立刻递上水和毛巾。

　　“……厉害。”谢寻说，眼睛亮晶晶的。

　　宋简接过水，喝了一口，嘴角弯了一下。

　　“……还行。”

　　谢寻看着他这副又冷又拽的样子，心里那点骄傲，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这是他的宋简。

　　学习好，体育好，长得还好。

　　还……只属于他一个人。

　　校运会最后一天下午，是班级趣味接力赛。每个班出十个人，男女混合，完成一系列搞笑又考验默契的任务。

　　清北班这边，沈知夏组织，谢寻和宋简都被拉了进去。

　　第一个任务，两人三足。谢寻和宋简一组。

　　裁判把他们的左右脚绑在一起，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运动后的汗味，和……阳光的气息。

　　“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其他组的选手歪歪扭扭地冲出去，摔成一团。谢寻和宋简对视一眼，默契地喊出口号。

　　“一，二，一，二……”

　　步伐整齐，速度飞快。他们像一个人一样，迅速冲过终点，拿下第一。

　　“牛逼！！”林星野喊。

　　第二个任务，背对背运球。两人背靠背，中间夹着一个篮球，不能用手碰，要一起走到终点。

　　这个任务更难，需要绝对的信任和配合。

　　谢寻和宋简背靠背站好，篮球夹在中间。裁判喊开始，两人同时迈步。

　　一步，两步……篮球稳稳地夹在中间，没有掉。

　　他们走得很快，也很稳。像一对配合了无数次的搭档。

　　周围其他组的选手，要么球掉了，要么摔倒了，一片混乱。只有他们，顺利到达终点，再次拿下第一。

　　“我靠，这默契……”有人感叹。

　　第三个任务，蒙眼喂食。一人蒙眼，另一人指挥他，把一块饼干喂到自己嘴里。

　　谢寻主动要求蒙眼。宋简指挥。

　　“往前走两步。停。手抬起来，对，再高一点。往前一点……好，喂。”

　　谢寻按照指令，把手里的饼干准确无误地送进了宋简嘴里。

　　宋简咀嚼着饼干，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和掌声。

　　“这默契……没谁了！”

　　“他俩是不是……有点太配了？”

　　谢寻扯下眼罩，看向宋简。宋简也看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种……近乎温柔的纵容。

　　谢寻笑了，伸手，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配合得不错。”

　　宋简没躲，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

　　“……嗯。”

　　趣味接力赛，清北班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总分加起来，清北班居然挤进了年级前五，创下了历史最好成绩。

　　放学时，全班还沉浸在兴奋中。林星野提议去聚餐庆祝，大家都同意。

　　谢寻看向宋简。“去吗？”

　　宋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学校附近的烧烤店。包了个大桌，点了一大堆烤串和啤酒。

　　气氛热烈。大家轮流敬酒，说着校运会的趣事，吐槽着平时的学习压力。

　　谢寻被灌了好几杯，有点晕乎乎的。他靠在宋简身上，小声说：“我好像……喝多了。”

　　宋简侧头看他，眼神清明。“……活该。”

　　“喂……”谢寻不满，凑过去，在他耳边吹气，“你都不心疼我。”

　　宋简的耳根瞬间红了。他推开谢寻，低声警告：“……别闹。”

　　谢寻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笑了，没再逗他。

　　聚餐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大家各自散去。

　　谢寻和宋简并肩往回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也吹散了些许酒意。

　　“今天……”谢寻开口，声音有点哑，“很开心。”

　　“……嗯。”宋简应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温暖，踏实。

　　“宋简，”谢寻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我们……会一直这样吧？”

　　宋简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夜色里，谢寻的眼睛像盛着星光，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安。

　　宋简握紧了他的手。

　　“……嗯。”他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一直。”

　　谢寻笑了，靠在他肩上。

　　“……那就好。”

　　两人慢慢往前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流，从此不分彼此，一起流向未知的、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校运会结束了。

　　但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