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暗》失语的山

10、新纪元

　　周天子驾崩的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列国，但预想中的动荡并未发生。

　　九鼎悬浮在洛邑上空，青铜鼎身流转着暗金纹路，如同亘古存在的星辰。嬴卓——或者说，这具承载着双魂的身体——站在重建的观星台上，指尖轻抚过心口的龙纹。

　　“他们都在等你表态。”意识深处，魏玔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连续七日处理六国使臣，即便是双魂之体也感到了吃力。

　　嬴卓望向远处络绎不绝的车马：“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

　　第一个信号出现在三日后。

　　秦国使臣捧着国书跪在殿前，愿尊洛邑为天下共主。紧接着是赵国、齐国，连最桀骜的楚国也低下了头颅。

　　“他们怕的不是你，”魏玔在意识中冷笑，“是九鼎。”

　　嬴卓抚过案前堆积的国书，指尖在秦国国书上停留最久。那里有他熟悉的笔迹——是他那位王兄继位后的第一道国书。

　　“想回去看看吗？”魏玔突然问。

　　嬴卓微怔。意识深处泛起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怨恨，还有一丝近乡情怯。

　　“不必了。”他最终轻声道，“那里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守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进来，竟是本该疯癫的韩霓。

　　“我要见魏玔！”她嘶喊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我知道怎么救魏纾！”

　　嬴卓瞳孔骤缩。意识深处，魏玔的魂魄剧烈震荡。

　　——

　　九鼎深处比记忆中更加阴冷。

　　韩霓跪在最大的鼎前，双手结印。随着她的吟唱，鼎身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

　　“住手！”嬴卓想要阻止，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裂痕中渗出暗金色的液体，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那是魏纾残魂最后的具现。

　　“阿玔……”她向嬴卓伸出手，眼中满是哀戚，“救我……”

　　就在嬴卓失神的刹那，韩霓突然暴起，匕首直刺他心口！

　　“等的就是这一刻！”

　　匕首在触及龙纹前碎裂。嬴卓扣住她的手腕，眼中金芒大盛：

　　“你当真以为，我察觉不到你被天神附体？”

　　“什么？！”韩霓——或者说附身其上的天神残魂——露出惊骇之色。

　　意识深处，魏玔的魂魄与他完美交融：“从她踏入宫殿那一刻，龙纹就在预警。”

　　金光自嬴卓掌心涌出，化作锁链将天神残魂牢牢束缚。韩霓的身体软倒在地，一道黑影从她天灵盖冲出，却在触及鼎身时发出凄厉惨叫。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早已不是凡人。”双魂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钟鸣。

　　九鼎突然剧烈震动，鼎身上的裂痕迅速蔓延。魏纾的残魂在金光中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个温柔的微笑。

　　“保重……阿玔……”

　　意识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是魏玔沉寂三百年的悲伤。嬴卓按住心口，轻声道：

　　“我在这里。”

　　——

　　经此一役，六国彻底臣服。

　　嬴卓在九鼎之下设立新政，以“破除宿命，众生平等”为纲。旧贵族的特权被废除，奴隶制被废止，就连各国王室也要受新法约束。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激进。”魏玔在意识中评价，语气却带着赞赏。

　　这日午后，嬴卓独自登上祭坛。九鼎静静悬浮，鼎身上的纹路比以往更加明亮。

　　他将手按在鼎身上，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双魂已经完全融合，不再分彼此。属于魏玔的三百年记忆如同他自己的经历，而嬴卓的执着与热血也深深烙印在魂魄深处。

　　“后悔吗？”他轻声问，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意识深处的另一个魂魄。

　　回应他的是心口温热的悸动。

　　远处传来钟声，是新设立的学堂开始授课。孩童的诵读声随风飘来，念的正是新政颁布的《平等令》。

　　“你看，”嬴卓微笑，“这就是我们创造的世界。”

　　意识深处传来温暖的共鸣。那些曾经的痛苦、牺牲与别离，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

　　当夜，嬴卓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还是那个初到洛邑的质子，跪在祭坛前，匕首抵在颈间。而魏玔站在他面前，玄衣染血，眼中是他后来才懂的孤独。

　　“记住，”梦中的魏玔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这局棋里，清白是最大的原罪。”

　　他却笑着握住对方的手：“那便与你，同罪共生。”

　　梦境破碎，他在晨曦中醒来。心口的龙纹温暖如初，仿佛另一个魂魄正在轻轻回应。

　　推开窗，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九鼎在朝霞中熠熠生辉，其下是苏醒的洛邑城。

　　属于他们的时代，终于真正开始了。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