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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荆棘之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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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时,嬴卓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入室内,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暗。他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雅致的卧房内,陈设古朴却不失华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心口处的金色印记仍在隐隐作痛。他解开衣襟低头看去,那印记形似九鼎上的纹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金光,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嬴卓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魏玔正坐在阴影处的矮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
“这里是哪里?”嬴卓警惕地问道,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我的别院。”魏玔起身走近,墨色深衣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的囚笼。”
他在床榻边站定,目光落在嬴卓胸口的印记上:“感觉如何?”
“像是被千万根荆棘刺穿心脏。”嬴卓如实回答,同时仔细观察着魏玔的神色。
令他意外的是,魏玔手腕上的伤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而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虽然依旧苍白,却比祭坛上时多了几分生气。
“这只是开始。”魏玔将手中的令牌按在嬴卓心口的印记上,“九鼎认主需要三年。这期间,每夜子时都要用这枚令牌加固契约。”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比祭坛上那次更加猛烈。嬴卓疼得蜷缩起身子,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恍惚中,他看见无数金色丝线从令牌中伸出,扎进他的血脉,与心脏处的印记相连。
“为什么……选我?”他在剧痛的间隙艰难发问。
魏玔冷眼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语气毫无波澜:“因为你身上的气息与九鼎同源。若非如此,你早在祭坛上就被鼎灵反噬而死了。”
疼痛渐渐消退,嬴卓虚弱地喘息着,却突然伸手抓住了魏玔的衣袖。
“那若是……”他拽着那截衣袖迫使对方俯身,在魏玔惊愕的目光中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抹在青铜令牌上,“殿下先背叛我呢?”
鲜血触及令牌的刹那,异变陡生。
令牌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金光,原本单向流入嬴卓体内的金色丝线突然逆转方向,同时扎进了魏玔的心口。两人胸口的印记同时亮起,无数荆棘状的金色纹路在皮肤上蔓延,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
“你做了什么?!”魏玔首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试图挣脱却被金色丝线牢牢束缚。
嬴卓在剧痛中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以血为誓,我要殿下与我——同生共死。”
荆棘之契发出嗡鸣,金光渐盛,最终在两人心口各形成一个完整的荆棘图腾。那图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魏玔抚摸着心口新生的印记,眼神复杂难辨:“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总好过单方面受制于人。”嬴卓松开手,疲惫地倒回枕上,“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殿下。”
魏玔沉默良久,突然低笑出声:“有意思。”他伸手抚过嬴卓汗湿的额发,动作近乎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他转身离去时,嬴卓注意到他步履间微不可查的踉跄。
当房门轻轻合上,嬴卓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低头看着心口栩栩如生的荆棘图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这不仅仅是一个契约,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诅咒。
次日清晨,嬴卓被轻微的叩门声惊醒。
一名身着素衣的侍女端着水盆走进来,恭敬地行礼:“公子,奴婢奉殿下之命前来伺候。”
嬴卓注意到侍女始终低垂着眼睑,不敢与他对视。在她放下水盆时,他瞥见她手腕上有一道与魏玔相似的淡金色疤痕,只是颜色浅得多。
“你也是九鼎的容器?”嬴卓试探着问道。
侍女浑身一颤,水盆险些打翻:“奴婢不敢妄议神器之事。”她匆忙放下洗漱用具,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嬴卓若有所思。看来这别院中,藏着不少秘密。
洗漱过后,他在侍女的引导下来到膳厅。魏玔已经坐在主位上,面前只摆着一盏清茶。
“坐下用膳。”魏玔头也不抬地说道。
早膳很精致,却都是些清淡的药膳。嬴卓尝了几口,发现其中几味药材正是调理气血的珍品。
“这些都是稳定契约必需的药膳。”魏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荆棘之契会不断吞噬宿主的气血,若不及时补充,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嬴卓放下竹箸:“殿下这些年,都是靠这些药膳吊着命?”
魏玔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不该问的别问。”
用过早膳,魏玔带着嬴卓来到别院深处的一间密室。密室中央供奉着一尊缩小版的九鼎模型,鼎身同样布满暗红色纹路。
“从今日起,你每日要在此处修习三个时辰。”魏玔将手按在鼎身上,鼎内顿时浮现出无数闪烁的金色文字,“这些是控制九鼎之力的基础法诀。”
嬴卓凝神细看,发现那些文字形似甲骨,却又有所不同。更奇特的是,他明明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因为这些法诀本来就不是用眼睛看的。”魏玔似乎又看穿了他的想法,“九鼎之力源于血脉,这些知识本就烙印在你的神魂深处。”
修习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嬴卓需要将心神沉入鼎中,感受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并尝试引导它们流过经脉。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切割他的神魂。
三个时辰后,他几乎虚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魏玔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掌心相触的刹那,嬴卓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流入体内,缓解了部分痛楚。
“为什么帮我?”嬴卓倚在对方身上喘息着问道。
魏玔垂眸看着他:“你现在是我的共生者,你若是死了,我也会很麻烦。”
话虽如此,嬴卓却注意到魏玔的脸色比早晨时更加苍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为他缓解痛苦并非没有代价。
当晚子时,魏玔再次来到嬴卓的房间加固契约。
这一次的疼痛比昨夜更甚,嬴卓疼得意识模糊,本能地抓住魏玔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中。
魏玔任由他抓着,直到契约完成才淡淡开口:“松手。”
嬴卓这才发现自己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奇怪的是,那些伤痕很快就开始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印。
“这也是九鼎之力的效果?”嬴卓好奇地问道。
魏玔抽回手,神色莫名:“不完全是。”他起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下脚步,“明日韩国的霓公主设宴,你随我同去。”
“为什么带我?”
“因为所有人都想知道,能让我破例收容的秦国质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魏玔回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好好表现,我的小容器。”
房门合拢后,嬴卓抚摸着心口的荆棘图腾,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悸动。那不仅是疼痛,还有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另一个心跳在他的胸腔中回响。
他想起白日在密室中看到的那些金色文字,其中有一段关于“共生契约”的记载:
荆棘之契,以血为媒,以魂为引。共生者同息同命,痛感相通,生死与共。
所以魏玔能感知到他的痛苦,而他也能隐约察觉到魏玔的情绪波动。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复杂。
窗外月色正好,嬴卓却毫无睡意。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洛邑的万家灯火,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既然命运将他与这个危险的男人捆绑在一起,那么他就要利用这份羁绊,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生路。
哪怕这条路上布满荆棘。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