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暗》失语的山

7、冬祭惊变

　　冬祭前夜，洛邑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

　　嬴卓站在修缮一新的书房窗前，望着被积雪压弯的梅枝。心口的龙纹隐隐发烫，传递着远在宫中的魏玔的情绪——那是压抑的焦躁与不易察觉的恐惧。

　　“公子，祭服送来了。”侍女捧着玄色祭服站在他身后，声音发颤。

　　嬴卓转身，目光在祭服上绣着的九鼎纹样上停留。那纹样与真正的九鼎隐隐共鸣，让龙纹躁动不安。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殿下说……”侍女跪倒在地，呈上一枚青铜令牌，“若祭典有变，请公子立即毁掉此令。”

　　嬴卓接过令牌，触手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祭坛下埋着九百九十九具童尸；
　　——周天子袖中藏着弑神刃；
　　——魏玔心口的龙纹正在渗血……

　　他猛地攥紧令牌，指节发白。

　　原来这场冬祭，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九鼎的杀局。

　　——

　　祭典设在王宫深处的天坛。

　　九座巨鼎环列，鼎身上的积雪被刻意保留，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蓝光。嬴卓随着魏玔踏上祭坛时，注意到鼎周围新刻的符文——那是他在九鼎记忆中见过的弑神阵。

　　周天子端坐高台，苍老的脸上带着慈悲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如霜。

　　“开始吧。”他轻轻挥手。

　　巫祝的吟唱声响起，九鼎开始震动。积雪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血红的鼎身。嬴卓感到龙纹剧烈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扎他的神魂。

　　魏玔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稳步走向主鼎。按照礼制，他需要将手按在鼎身上，引导九鼎之力为天子祈福。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到鼎身的刹那，嬴卓突然上前一步，抢先按住了鼎身！

　　“不可！”魏玔厉声喝止，却已经晚了。

　　龙纹爆发出刺目金光，九鼎同时发出震天咆哮。弑神阵瞬间启动，血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果然是个妖孽！”周天子站起身，袖中弑神刃直指嬴卓，“给朕拿下！”

　　禁军从四面涌来，却被九鼎散发的威压逼退。嬴卓在金光中看见更多真相——

　　原来周王室早已与天神残魂达成交易，用魏玔的性命换取长生；

　　原来今日的祭典，本就是要用魏玔的血肉彻底唤醒天神；

　　原来他手中的青铜令牌，是唯一能中断契约的钥匙……

　　“快走！”魏玔想要推开他，手心却被鼎身灼伤，暗金色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嬴卓反而握紧了他的手，将青铜令牌按在两人交握的掌心：“殿下以为，我会独自逃生吗？”

　　令牌碎裂的瞬间，龙纹发出悲鸣。嬴卓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被撕裂，却也在剧痛中看到了魏玔深藏的记忆：

　　——三百年前，魏玔也曾有机会独自逃生，却选择回头救他；

　　——这些年来，魏玔一直在暗中寻找解除契约的方法；

　　——昨夜魏玔独自来到祭坛，试图提前触发弑神阵，只为他能置身事外……

　　“傻子。”嬴卓在漫天金光中轻笑，血泪从眼角滑落，“我们早就是一个人了。”

　　九鼎的咆哮达到顶点，天神残魂即将破鼎而出。周天子疯狂大笑，期待着长生的降临。

　　就在这时，嬴卓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将碎裂的令牌刺入自己心口，以血为媒，吟诵起最古老的禁咒：

　　“以我之魂，封神于鼎；以我之血，断此契约！”

　　龙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九鼎的咆哮戛然而止。天神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却被强行拉回鼎中。

　　魏玔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契约中断的代价，是宿主的存在被抹除。

　　“不……”他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紧紧抱住嬴卓，“停下来！”

　　嬴卓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次，换我救你。”

　　金光吞没了整个祭坛。当光芒散尽，九鼎恢复平静，弑神阵也消失无踪。

　　周天子瘫坐在龙椅上，面容瞬间苍老了数十岁。禁军惊恐地发现，祭坛上只剩下嬴卓一人，魏玔的身影已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

　　嬴卓低头看着心口——那里的龙纹已经变成暗金色，与魏玔曾经的印记一模一样。

　　而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两个重叠的心跳。

　　“殿下……”他轻抚心口，眼中流下血泪，“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祭坛上的一切痕迹。在无人可见的魂魄深处，魏玔的残魂与他紧紧相拥。

　　而九鼎深处，被强行封印的天神发出震怒的咆哮——

　　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