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暗》失语的山

8、双魂一体

　　嬴卓在剧痛中醒来。

　　心口的龙纹灼热得如同烙铁，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两个灵魂的共鸣。他睁开眼，铜镜中映出的依然是自己的面容，可那双眼睛里却沉淀着魏玔独有的冷冽。

　　“醒了？”他自己的唇间吐出魏玔的声音。

　　这种感觉诡异得令人战栗。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魏玔的魂魄如同一道温凉的流水，缠绕在他的意识深处。两个独立的思维在同一个躯壳里碰撞、交融。

　　“我们……”嬴卓尝试在脑海中发问。

　　“共生了。”魏玔的回应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你强行中断契约的代价，就是我们的魂魄被迫融合。”

　　嬴卓撑起身子，发现周身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心口那道暗金色的龙纹。更奇异的是，他的左手腕上浮现出与魏玔一模一样的淡金疤痕。

　　“殿下后悔吗？”他轻声问。

　　意识深处传来一声叹息：“该后悔的是我。若不是我执意要救阿姊，你也不会卷入这场劫难。”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公子，韩霓公主来访。”侍女的声音带着惶恐，“她说……要见魏相国。”

　　嬴卓与意识中的魏玔同时警觉。

　　——她怎么会知道？

　　寝殿内，韩霓依旧是一身绯色宫装，指尖把玩着一支金步摇。见到嬴卓独自出来，她红唇微勾：

　　“看来传闻是真的。魏相国……已经不在了？”

　　嬴卓能感受到意识深处魏玔的杀意，但他面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悲戚：“公主何出此言？”

　　韩霓突然将金步摇掷向他的心口！那步摇在触及龙纹的瞬间化作毒蛇，獠牙直取咽喉——

　　却在下一刻僵在半空。

　　嬴卓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轻点蛇首。那动作优雅从容，分明是魏玔惯有的姿态。

　　“韩霓，”他的唇间吐出冰冷的警告，“适可而止。”

　　韩霓瞳孔骤缩，连连后退：“你……你们……”

　　嬴卓能感觉到魏玔正在强行操控这具身体。两个魂魄的冲突让他头痛欲裂，却也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毒蛇在金芒中化作飞灰。韩霓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双魂一体……这怎么可能……”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嬴卓听见自己口中传出魏玔的声音，“九鼎之事，到此为止。若再敢伸手，我不介意让韩国换个公主。”

　　待韩霓仓皇离去，嬴卓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你怎么样？”魏玔的声音在意识中急切响起。

　　嬴卓按住剧痛的心口，苦笑：“下次要出手，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他能感觉到魏玔的魂魄传来歉意的波动。更奇异的是，随着两个魂魄的不断磨合，那些痛楚渐渐化作一种微妙的共鸣。

　　当夜子时，更严重的危机爆发了。

　　嬴卓在睡梦中被拽入一个诡异的幻境。九座巨鼎悬浮在血海之上，鼎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试图将他的魂魄拖入深渊。

　　“是天神残魂的反噬。”魏玔的魂魄在他意识中预警，“它在试图分离我们！”

　　嬴卓在血海中挣扎，每一次被青铜手臂触碰，魂魄都仿佛被撕裂。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魏玔的魂魄正在被强行抽离。

　　“放手！”魏玔厉声喝道，“让我一个人进去！”

　　“休想！”嬴卓死死固守灵台，将两人的魂魄紧紧缠绕，“我说过，要死一起死！”

　　血海突然沸腾，天神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愚蠢的凡人……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

　　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他们的魂魄——

　　他们看见九鼎最初的模样：那不是禹王所铸，而是天外陨铁自成；

　　他们看见第一个被吞噬的宿主，是如何在鼎中哀嚎了千年；

　　他们看见魏纾的魂魄被囚禁在鼎心，日日夜夜受着烈焰灼烧……

　　“阿姊……”魏玔的魂魄发出痛苦的悲鸣。

　　就在这时，嬴卓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主动放开对魂魄的掌控，任由魏玔的意识主导身体。同时将自己的魂魄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魏玔即将消散的灵体。

　　“你做什么？！”魏玔震惊地想要阻止。

　　“记得吗？”嬴卓在消散的边缘轻笑，“我们早就是一个人了。”

　　金光爆闪，血海退散。当幻境破碎，嬴卓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心口的龙纹灼热非常。

　　但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现在能清晰地感知到魏玔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能随时调用魏玔记忆中的所有知识，甚至能完美模仿魏玔的笔迹和语气。

　　两个魂魄不再冲突，而是如水乳般交融。

　　“现在……”他起身走向铜镜，对镜中人露出一个魏玔式的冷笑，“该去收拾残局了。”

　　镜中，那双属于嬴卓的年轻眼眸里，沉淀着魏玔三百年的沧桑。

　　而远在九鼎深处，被重创的天神残魂发出不甘的咆哮：

　　“双魂一体……这是禁忌……”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