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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金旺旺的“打卡”行为持续了数日。
他不再嘶吼,不再试图冲击结界,只是如同日出日落般准时出现在饮暇峰外,寻一处干净的石块盘膝坐下,闭目修炼,直到暮色四合才默默离去。
他的身影在晨光与暮色中显得异常执着,又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安静。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山间。金旺旺正凝神运转周天,试图平复因连日心神不宁而略有滞涩的灵力,忽然,他敏锐地感知到前方那坚固无比、隔绝了他所有期盼的结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灵力波动。
他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层笼罩着小院的无形屏障,如同水纹般轻轻荡漾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院落里熟悉的景象——那几畦菜地、竹木矮篱、青石板院坝,以及坐在院中石桌旁的那个月白色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结界……解除了。
金旺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混合着巨大期待与深沉恐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这几日,他反复思量,自认已想得通透——既然心悦于师兄,那么无论对方作何选择,他都应坦然接受,尊重对方的意愿。
可事到临头,那种害怕被彻底拒绝、害怕连如今这般“兄弟”情分都失去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这才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暌违数日的小院。
院内一切如旧,菜畦青翠,竹篱安静。而在院子中央的那张矮桌旁,孟白卿正静静地坐着。
他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月白长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桌上,摆着几碟热气腾腾的菜肴。有清炒的灵须瓜,油润鲜亮;有他拿手的芸苔嫩尖,焯水后凉拌,清爽可口;而最中间,赫然是一盘色泽红亮、香气诱人的——红烧香豚肋排。
那是金旺旺最爱吃的,红烧香豚肋排。
“旺旺。”
孟白卿面向院门的方向,空茫的眸子仿佛精准地“望”着他,甚至……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温和、平静,如雨过天青,与他记忆中去芜师兄的模样一般无二,仿佛之前那场石破天惊的告白、那几日的封闭与僵持,都从未发生过。
这过于正常的景象,让金旺旺心中警铃疯狂大作!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师兄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但他只能强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面上不露分毫,依言走到桌边,在孟白卿对面坐下,声音尽量平稳地应道:“师兄。”
“吃饭吧。”孟白卿语气自然,拿起筷子,熟练地为金旺旺夹了几块肋排,又添了些青菜,放入他面前的碗中,甚至还像往常一样,带着点温和的、闲话家常的味道,“你最爱吃的,多吃些。前几日……想必也没好好吃饭。”
他的动作、语气,都完美地复刻了以往相处时的模式。可金旺旺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是什么?
他不想拂逆孟白卿此刻刻意营造的平静,依言拿起筷子,夹起碗中那块裹满酱汁、香气扑鼻的肋排。
若在平日,他早已食指大动,恨不能连骨头都嚼碎咽下。可此刻,那往日里诱人至极的美味,此刻却寡淡得如同白水,甚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张了张嘴,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努力了几次,终究没能将那块肉送入口中。
“哐啷。”
他手腕微颤,将那块肉轻轻放回了碗里,将筷子搁在碗边,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孟白卿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感知到了金旺旺的抗拒,那强装出来的平静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沉默着,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院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风吹过菜叶的沙沙声。
良久,孟白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仿佛耗尽了力气。
“旺旺,”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遥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金旺旺心中一紧,抬眸紧紧盯着他。
“我的名字,‘白卿’,是父亲取的。”
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他出身商贾,却仰慕文采风流,寄望我能以白衣之身,达卿相之位。即便不入朝堂,也能以才华立世,光耀门楣。”
他的语气很淡,金旺旺却能从中听出一丝极淡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涩意。
“我的降生,曾给那个家带来过许多欢笑与期望。直到……他们发现,我是个天生的瞎子。”
他顿了顿,空茫的眸子无焦点地“望”着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尚在襁褓中、便已注定要让父母失望的婴孩。
“自记事起,我便活在一种无形的阴影里。我知道父母爱我,极爱。可他们的爱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忧虑。他们担心我受人欺凌,担心我无法独立,更担心……待他们百年之后,我无人依靠,甚至会遇人不淑,被伪装良善之辈欺骗,最终落得家产尽失、孤苦无依的下场。”
“我听得懂他们压低的叹息,感受得到他们凝视我时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目光。我知道,我的存在,既是他们快乐的源泉,更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们请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明理,我也拼命地学,眼睛看不见,就用耳朵听,用手摸,用心记。那些晦涩的经文,复杂的策论,我都能倒背如流,甚至比许多看得见的孩子学得更好。先生夸我天资聪颖,末了却总是摸着我的头一声叹息,‘可惜了’。父母听着,当着我的面未说什么,背后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与更深的忧愁。”
“我拼命地懂事,听话,独立,因为我知道,我每流露出一丝脆弱,父母眼中的忧愁便会更深一分。我将所有可能伤害到我的人和事,都远远推开,装作不喜欢,不需要……我只想让他们安心一点,哪怕一点点。”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哽咽,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
“可我忍受着内心深处越来越深的孤寂,和在他们面前强撑出来的、浑不在意的疲惫,无论我怎么做,那份深植于他们心底的、因我目盲而生的忧虑,从未消散。他们看着我,眼里是爱,也是沉重的负担。而我,除了在他们面前强撑出一副‘我很好’、‘无所谓’的模样,什么也做不了。”
“很无力……那种感觉,像是沉在深不见底的水里,四周都是关切,却无法呼吸。”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在整理心情,还是在斟酌接下来语言。
少顷,他再次开口,语气仍是一种温和到有些机械的平静:
“我的人生里,似乎只有父母。可最终,也是他们,怀着那份‘为我好’的拳拳爱子之心,亲手将我送入了仙灵境,斩断了尘缘。因为,‘踏上仙途,后半生才算有托付’。”
他短暂地想起八岁那年,启灵大典上,父母强忍泪水的劝说,以及他最终点头时,心中那片空茫的荒凉。
“入了饮暇峰,拜了师。师父……她心善,怜我父母苦心,破例收下了我。但她大抵也觉得,我一个盲眼孩童,于仙途恐怕难有太大作为,并未寄予厚望。留下灵侍照料我起居,便又云游去了。”
孟白卿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飘忽:
“灵侍……它意识混沌,与我灵识交流,也大多只是些模糊的意念。筑基之前,我目不能视,行动不便。修炼的功法,无人诵读与我听。我只能……缠着灵侍,让它‘看’着玉简,再通过那模糊的灵识联系,一点点‘说’给我,然后耗费极大的心神,去猜测,去拼凑那些功法的只言片语,强行记忆、理解……”
“那感觉……如同在浓雾中摸索,拼凑着残缺的碎片。一个最简单的周天运转,我可能要比旁人多耗费十倍、百倍的心力。”
金旺旺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阵阵发疼。他无法想象,年幼的师兄,是如何在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一点一点,蹒跚着踏上仙途的。
“我又拼命地修炼,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一点,筑基,我就能自己回去了……”
“我熬过来了。我筑基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回去,告诉他们,我很好,我可以照顾自己,让他们不要再担心了。”
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时光磨砺后依旧无法完全释怀的苍凉。
“可我回到那个家,只剩下空荡荡的宅院,和一封信。”
“信上说,一入仙门,前尘亲缘当断,否则易生心魔……他们走了,为了让我安心修行,彻底了无牵挂。”
“就连我童年时曾偷偷救下饲养,视作唯一朋友的一只小黑狗,也不知所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金旺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才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说道: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彻底碎掉了。很痛,却又很茫然。”
“我不知道该怪谁,父母吗?他们爱我至深。怪师父吗?她予我容身之所,立世之本。想来想去,大约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天生便是如此。”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他轻轻阖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就像一艘没有舵的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飘荡,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光。”
“直到……我捡到了小拾。”
提到孟雪拾,他语气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
“一开始,我也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一个目盲之人,如何能照料好一个婴孩?况且凡界讲究传承香火,我以为将他托付给寻常人家,会是更好的选择。”
“我试了三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一次,那家人看似良善,却转身便想将他卖给人贩子;一次,那家男主人表面敦厚,内里却……面目可怖。第三次……罢了。”
“我那时才明白,父母当年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这世间,看清一个人,太难。”
“或许是命运弄人,或许是天意如此,加上探知他似乎有灵根,我最终还是将他抱回了饮暇峰。”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平和。
“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会爬,会走,会咿咿呀呀地叫我‘兄长’……虽然依旧清寂,但这座饮暇峰上,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慢慢地,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找到了一点,活着的实感。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并非全无意义。”
他缓缓抬起头,空茫的眸子再次“望”向金旺旺的方向,那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歉意,有深藏的痛楚,也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旺旺,”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金旺旺的心上,“我将自己……经营成如今这般模样,用尽了力气,花了很多很多年。筑起这道墙,很不容易。它让我感到安全,感到平和。”
“所以,抱歉,旺旺。”
“孟白卿……不能为了你,打破他自己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平衡。”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也是他最害怕说出的话:
“金旺旺,如果你还愿意……做孟白卿的师弟,饮暇峰永远欢迎你来。但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多。”他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划下了界限,“那么……对不起。这顿饭,就当做是……与你诀别。”
话音落下,院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金旺旺久久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
孟白卿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知到他周身的气息,从最初的紧绷、激动,到听完故事后的沉重与心疼,再到此刻……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质问、或是哀求。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金旺旺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眼神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孟白卿看不懂亦识别不出的、近乎决绝的了然。
他看着孟白卿,目光专注,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明白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桌未曾动过一筷、已然微凉的饭菜,也没有再看孟白卿一眼,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饮暇峰的小院。
他的背影挺直,没有半分犹豫或留恋,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径的尽头。
孟白卿独自坐在院中,面对着满桌的菜肴,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金旺旺最后那过于平静的“我明白了”,和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刚刚构筑起的心防上。一股比之前告白时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心绪,猛地泛了上来。
里面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恐慌、甚至还有一丝……被轻易“放弃”的刺痛感?
他以为会看到金旺旺的痛苦纠缠,以为需要花费更多力气去安抚、去拒绝……却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煞白着脸,放在膝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混乱与痛苦,再次卷土重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部毅力,才勉强维持住坐姿,没有当场失态。
良久,他惨然一笑,几乎是用气音说了一句:
“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这应该……不算虐……吧?
(觉得虐的可以去看看我的前两部作品哦,嘿嘿)
说起来我发现截止目前我的主角都是至少一方原生家庭各种各样的不幸/童年不幸,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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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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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真的很需要评论球球了(意思是如果方便的话顺便收藏作品和专栏就更好了,嘿嘿)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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