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剑心》七仔吖

3、青岩暗流

　　天光微亮，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
　　顾青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他几乎一夜未眠，既要留意洞口动静，还得时不时查看旁边那位“冰块脸”的状况。
　　叶清玄盘膝坐在草堆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那枚丹药似乎起了作用，胸前的青黑色掌印淡了些许。他睁开眼，眸中恢复了几分清冷的神采。
　　“能动了吗？”顾青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天亮了，这地方可不安全。”
　　叶清玄微微颔首，试图站起，身形却晃了一下。顾青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啧，看来还得靠我。”顾青阳咧嘴一笑，语气带着点戏谑，手上却稳得很，“走吧，少爷，我扶你上马。”
　　叶清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但终究没有推开。他低声道：“有劳。”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山洞。那匹受伤的马经过一夜休息，精神稍好。顾青阳先将叶清玄托上马背，然后自己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抓紧了！”顾青阳一抖缰绳，骏马迈开步子，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叶清玄所指的东方而去。
　　晨雾在林间流淌，鸟鸣清脆。若非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这景色倒有几分诗意。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顾青阳是饿得不想说话，叶清玄则是本性如此。
　　直到日上三竿，一座小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灰扑扑的城墙不高，隐约能看到里面升起的袅袅炊烟。
　　“那就是青岩镇？”顾青阳眼睛一亮，肚子里很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嗯。”叶清玄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镇子入口处，眼神微凝，“小心些。”
　　镇口有两个穿着破旧皮甲、抱着长矛打盹的兵丁，对进出的人爱答不理。几个挑着担子的农夫和行商正排队入镇，一切看起来平静而寻常。
　　但顾青阳也察觉到了异样。镇门旁的茶摊上，坐着两个精悍的汉子，眼神不像寻常百姓，不时扫过进城的人流。他们的手边放着用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像是兵器。
　　“看来你的担心没错。”顾青阳压低声音，“眼线布到这儿了。”
　　叶清玄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上的斗笠又往下压了压。这是他之前放在马鞍旁的行囊里的，此刻正好用来遮掩容貌。
　　“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顾青阳脑子飞快转着，“得想个法子混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进镇的农夫和行商身上，忽然有了主意。
　　“下马，跟我来。”
　　他扶着叶清玄下马，然后将马牵到路旁的树林里，解开缰绳，拍了拍马屁股：“伙计，你自己找地方快活去吧，跟着我们太扎眼了。”
　　骏马嘶鸣一声，甩了甩尾巴，小跑着消失在林中。
　　顾青阳则带着叶清玄，绕到镇子另一侧。这里靠近一条臭水沟，堆满了垃圾，城墙也有一段坍塌的豁口。
　　“委屈一下，叶公子，咱们得从这里进去。”顾青阳指着那豁口，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叶清玄看着那污秽的环境，眉头蹙得更紧，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豁口翻入，落地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和粪便混合的怪味。
　　“跟我走，别出声。”顾青阳仿佛对这类环境很是适应，猫着腰，在前头带路。他专挑人少、僻静的小巷穿行。
　　叶清玄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避开巡逻的更夫，绕过喧闹的集市，心中疑虑更深。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七拐八绕之后，顾青阳在一家看起来颇为破旧、招牌上写着“悦来”的客栈后门停了下来。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反而容易藏身。”顾青阳解释道，“你身上有钱吗？咱们需要弄点像样的衣服，再弄点吃的和药。”
　　叶清玄从怀中取出一片小巧的金叶子，递给他。
　　顾青阳眼睛一亮，接过金叶子掂了掂：“嚯，还是条大鱼。等着。”
　　他让叶清玄躲在角落阴影里，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进了客栈。
　　客栈大堂里人不多，几个行脚商人在喝酒吹牛，柜台后是个打着算盘的胖掌柜。
　　顾青阳堆起笑容，走到柜台前，将金叶子往柜台上一放，压低了声音：“掌柜的，住店。要两间安静的上房，再帮我们兄弟置办两身干净衣裳，弄些清淡的吃食和最好的金疮药送到房里。”
　　那胖掌柜看到金叶子，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态度热情了不少：“好说好说！客官放心，包在小老儿身上！”
　　他麻利地登记，递过房门钥匙，又唤来一个小二低声吩咐了几句。
　　顾青阳拿着钥匙，回到后巷，冲叶清玄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两人悄悄上楼，进了房间。房间不算宽敞，但还算干净。
　　很快，小二送来了热水、衣物、饭菜和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客官，这是本店最好的‘止血生肌散’，您看合用不？”小二陪着笑脸。
　　顾青阳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草药味。他不懂药，但看叶清玄微微点头，便收下了。“有劳了小二哥，没事别来打扰我们兄弟休息。”
　　“好嘞，您放心！”小二躬身退下，带上了房门。
　　顾青阳立刻闩好门，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喘口气了。”
　　叶清玄则拿起那个药瓶，仔细看了看，又倒出一点粉末在指尖捻了捻，才道：“药力尚可，应急足够。”
　　两人迅速换了干净衣服。顾青阳穿的是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倒也合身。叶清玄则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虽不是顶级料子，却被他穿出了几分清贵之气。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小子拾掇一下，还挺像那么回事。”顾青阳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调侃。
　　叶清玄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小口吃着东西，动作依旧优雅。他吃得不多，便放下了筷子，开始运功调息，催化药力。
　　顾青阳吃饱喝足，满足地拍了拍肚子。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街道。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对面街角的一个乞丐身上。那乞丐看似在打盹，但顾青阳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悦来客栈的门口。
　　“啧，阴魂不散啊。”顾青阳啧了一声，“对面有个盯梢的。”
　　叶清玄睁开眼，走到窗边另一侧，看了一眼，眼神微冷。“不止一个。街口那个卖炊饼的，手上有长期握兵器留下的老茧。”
　　顾青阳心里一沉。对方的网撒得比他想得还大。
　　“这镇子不能久留。”叶清玄沉声道，“我们需尽快补充些物资，入夜后离开。”
　　“同意。”顾青阳点头，“不过，在走之前，或许可以……从那位热情的掌柜嘴里，套点话？”
　　他脸上露出那种带着点算计的、熟悉的笑容。
　　叶清玄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反对他的提议，只是淡淡提醒：“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甲碰撞和掌柜惶恐的问好声。
　　“官爷，您这是……”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镇守府搜查要犯！所有住店客人，立刻到楼下集合！”
　　顾青阳和叶清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麻烦，来得比预料中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