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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陆拾陆 慕容复破防 ...


  •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那几人被她目光扫过,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一颤,面面相觑。
      终是抵不住那无形的压力与周围众人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纷纷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朝着楚山南的方向胡乱拱手,讷讷声如蚊蚋般道了声:
      “对……对不住”。
      随即灰溜溜地缩回了人群深处,再不敢露面。
      楚山南见状,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身款款走回花满楼与陆小凤身边,从容坐下。
      花满楼见她安然归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和的笑意,递给她一杯刚刚斟好的热茶。
      陆小凤则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
      “楚姑娘,你这‘剑神箴言’威力不小,连带着这剑法,更是吓人啊。”
      楚山南白了他一眼,接过茶杯,却不忘再次对旁边仍在发愣的段誉补上一句:
      “瞧见没?小世子。”
      “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便是‘心中无女人’状态下,实践出的真知。”
      “力量,才是赢得尊重、保护所爱的根本。”
      她刻意在“保护所爱”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段誉浑身一震,若有所悟地看着楚山南。
      又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却能发出无形剑气的双手,眼中迷茫稍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开始认真思考的神情。
      他果然暂时从那股自伤自怜、求而不得的悲伤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而另一边,刚刚压下翻腾气血的慕容复,将楚山南最后那句话语与段誉的反应听在耳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
      仿佛又被无形地扇了一记耳光,颜面扫地,羞愤难当。
      他今日连连受挫,先是被一女子轻易击败,又被其言语羞辱,复兴大业的沉重压力与此刻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再也无法忍受待在此地,猛地站起身,不再理会楚山南这一边,也无颜再去与丁春秋、玄难等人周旋。
      强撑着维持最后的风度,转身便朝着那幅奥妙无穷的珍珑棋局走去,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挽回颜面的机会。
      他刚在纵横十九道的棋枰前站定,心神尚未完全沉浸进去,一个带着明显异域腔调、语含讥讽的声音便已响起,正是那吐蕃国师鸠摩智。
      他双手合十,看似宝相庄严,话语却如毒蛇吐信:
      “慕容公子,看来您是将大把光阴都耗费在钻研武功上了。”
      “只可惜……嘿嘿,似乎成效不显。”
      “想来这需要静心悟道的棋艺,怕是更加稀松平常、不值一哂了吧?”
      楚山南在一旁听得直挑眉,心下暗忖:
      这鸠摩智,真是老阴阳师了,茶艺精湛,句句往人心窝子里戳,怕不是真要把心高气傲的慕容复气得当场呕血三升。
      慕容复脸色更加难看,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只是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鸠摩智的挑衅,俯身拾起一枚代表白子的白色石子,全神贯注于棋局之上。
      试图从中寻找突破口,挽回颓势。
      鸠摩智见状,嘿嘿一笑,也毫不客气地拾起黑子,与慕容复在这方寸棋盘上开始对决。
      两人落子如飞,你来我往,看似激烈,实则都未能触及棋局真正的核心奥妙。
      不过十余手之后,两人便都陷入了僵局,眉头越皱越紧。
      最终,慕容复颓然掷子于地,长叹一声:
      “此局……太过诡谲,似是死局!”
      鸠摩智也随之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弄:
      “哈哈哈!”
      “慕容公子所言不差!”
      “依贫僧看,这棋局根本就是无人能解,乃是聪辩先生故弄玄虚,存心戏弄天下英豪!”
      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至慕容复身侧,声音压低,却足以让近处几人听清。
      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向慕容复心中最深的野望与恐惧:
      “不过慕容公子,你连贫僧这在棋局一角布下的、微不足道的纠缠都无法摆脱,一败涂地,居然……”
      “居然还妄想逐鹿中原,光复你那早已烟消云散的大燕国?”
      “啧啧,真是……痴心妄想啊!”
      “痴心妄想”这四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丧钟在慕容复耳边轰然敲响!
      他本就因方才的惨败与此刻棋局的受挫而心神激荡。
      鸠摩智这番直指其心底最大秘密与最深沉渴望的诛心之语,瞬间击溃了他苦苦维持的心防!
      慕容复浑身剧震,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
      “噗——”的一声,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聋哑谷不再是聋哑谷,周围的人影变成了狰狞的妖魔,无数的指责、嘲笑、失败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
      他彻底陷入了珍珑棋局所引发的心魔幻境之中!
      “表哥!”王语嫣吓得花容失色,就要冲上前去。
      一旁的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却对气机变化异常敏锐,他轻叹一声,对楚山南低语:
      “慕容公子心神已乱,此关,怕是不好过了。”
      “那番僧在他心神最为脆弱失守之际,以言语为刃,已先将其信念彻底击垮。”
      楚山南凝神看向状若疯魔、开始手舞足蹈的慕容复,问道:
      “若他过不了这心魔一关,会如何?”
      花满楼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却依旧平静:
      “过不去,则心境彻底崩塌,执念化为魔障,恐有……”
      “疯魔之虞,武功尽废亦有可能。”
      他话音未落,幻境中的慕容复已彻底失去理智,猛地抽出腰间断剑,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见人就砍。
      嘴里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嘶吼:
      “完了!全完了!”
      “我慕容氏列祖列宗!”
      “复儿不肖!”
      “百年基业,宏图大计,尽付东流矣!天亡我大燕!”
      “天亡我慕容啊!”
      “表哥!不要!”
      王语嫣见慕容复疯魔之下,剑锋竟毫无章法地扫向靠近他的几名星宿派弟子。
      眼看就要引起更大的混乱与伤亡,更是心急如焚。
      段誉在一旁,见慕容复状若癫狂,又见王语嫣身处险境,不及多想,对慕容复的些许不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救人要紧!
      他下意识地右手拇指少商剑法猛然点出!
      “嗤——!”
      一道浑厚凌厉、无形无质的剑气破空而出,发出尖锐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击打在慕容复手中的断剑之上!
      “铛!”
      一声脆响,慕容复只觉虎口剧震,那半截断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岩石上,溅起几点火星。
      王语嫣泪如雨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慕容复的腰,泣不成声:
      “表哥!表哥你醒醒!”
      “这不过是一局棋罢了!”
      “就算解不开又有何要紧?”
      “天下之大,并非只有这一条路!”
      “你莫要如此!”
      “莫要吓语嫣啊!”
      然而,陷入最深心魔幻境的慕容复,早已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只觉得有人束缚住了他,阻碍了他“复兴大业”。
      他猛地用力,一把将王语嫣狠狠地推开,力道之大,让王语嫣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幸得阿朱阿碧及时扶住。
      慕容复眼神混乱、空洞而绝望,嘶声喊道:
      “你懂什么?”
      “你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吗?”
      “你知道我慕容家世代背负的是什么吗?”
      “你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懂!”
      他那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吼完这一句,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又仿佛急于逃离这个让他彻底失败、尊严扫地的梦魇之地,竟不再顾及带来的随从、痴心的表妹以及任何后果。
      身形猛地一纵,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一只折翼的孤鸿,带着无尽的仓皇、狼狈与绝望,向着下山的小径疾掠而去。
      转眼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只留下一个令人唏嘘的背影。
      一场风波,看似因慕容复的离去而暂时平息,聋哑谷中的气氛却更加诡异凝重。
      苏星河依旧是那副聋哑老人的模样,仿佛对周遭一切不闻不见,只专注于棋局。
      恰在此时,天边骤然传来一阵癫狂霸道、内力充沛至极的长笑,声震四野,连山谷都似乎随之嗡嗡回响:
      “哈哈哈哈!”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在这擂鼓山上,居然还有人会使我大理段氏的不传之秘——”
      “六脉神剑!”
      “是段正淳那个风流鬼从大理滚出来了吗?”
      “还是我那好皇兄,终于舍得离开他的龙椅,来这中原凑热闹了?!”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显示出说话之人内力之深厚,轻功之卓绝。
      楚山南、陆小凤、花满楼以及谷中众人皆循声望去。
      只见山道尽头,伴随着扬起的尘土,五道奇形怪状、气质阴森诡异的身影,正缓缓地、却又带着一股迫人压力地走了过来。
      楚山南定睛一看,心下不由暗叹:
      这绝非她刻意贬低或带有偏见,这五人当真是……
      容貌奇特,举止乖张,有的面露凶光,有的阴气森森,组合在一起,硬是营造出了一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观感。
      尤其是为首那个,以铁杖代足,面容僵硬,眼神死寂,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那五人行至苏星河面前丈许处停下,为首的段延庆,目光如冰冷的铁锥。
      先是在段誉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随即用那独特的腹语术发声,声音嘶哑、低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铁石摩擦:
      “恶人谷,四大恶人,拜见苏老前辈。”
      苏星河此次竟不再等待来人开口请求,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直接伸手指向了那幅依旧无人能解的珍珑棋局,意思再明显不过。
      段延庆那死寂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不再多言。
      拄着铁杖,“笃、笃、笃”,一步一顿,却异常坚定地径直走向棋局。
      在那还残留着慕容复血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棋盘。
      段誉身边的护卫朱丹臣等人,见到段延庆,脸色顿时大变,如临大敌。
      朱丹臣急忙凑到段誉耳边,声音急促而紧张:
      “世子!”
      “此人便是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
      “他与我们大理段氏有深仇大恨,武功极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段誉闻言,看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楚山南,以及她身边那两位显然也非易与之辈的朋友,心中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
      “朱大哥,不必惊慌。”
      “此刻离去,反倒显得我们怕了他。”
      “有楚姑娘她们在,料也无妨。”
      “我们……暂且观望。”
      他挥了挥手,示意朱丹臣等人稍安勿躁,退后几步静观其变。
      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神秘的棋局和即将对弈的两人所吸引。
      而棋局之前,段延庆已然拾起棋子,开始了他的破解之路。
      苏星河见其落子虽狠戾,却章法严谨,隐隐透出大家风范。
      确与方才慕容复、鸠摩智之流不同,便也提起精神,亲自执子,与之在这方寸之地展开了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搏杀。
      两人落子速度极快,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棋局之上,顿时风起云涌,杀气四溢。
      然而,这珍珑棋局之所以数十年无人能解。
      便在于其步步机巧,引人入彀,越是深思,越是容易陷入自身思维的死胡同。
      段延庆武功虽高,心志虽坚,却也难逃此律。
      数合之后,他落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眉头紧锁,那僵硬的脸上竟也显露出挣扎与痛苦之色,持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竟陷入了举棋不定的困境,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心神消耗巨大,已到了极限。
      就在段延庆眼神逐渐变得混乱、空洞,仿佛也要步慕容复后尘,被心魔所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平和、清朗,却带着一股奇异安抚力量的年轻声音,自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施主,弈棋如修道,执着太过,反入魔障。”
      “当心,走火入魔。”
      说话之人,正是那心地纯善、不识棋局却心怀众生的虚竹小和尚。
      他见段延庆状态不对,出于慈悲本能,忍不住出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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