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杯卡布奇诺》鸣蜩半夏

38、第 38 章

　　柏渔心情低落地走下楼梯，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陈默那些冰冷又现实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搞得他心口闷痛。
　　宿舍楼外，程居敬还等在那儿，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一看到柏渔出来，眼睛立刻亮了，快步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他吃了吗？是不是还在生气？”
　　柏渔抬起头，看着程居敬那张充满阳光和期待的脸，心里更是一阵酸涩。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程、程同学……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程居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啊？为什么？他真病啦？严重吗？”
　　“不、不是……”柏渔低下头，心烦意乱，那些尖锐的话他实在复述不出口，只能含糊地说，“陈默他……他就是……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你、你这样……他会更不高兴的……”
　　程居敬皱紧了眉头，显然不接受这个模糊的答案：“不是，我到底哪儿惹到他了？昨天是我不对，手重了，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早餐也没收？消息也不回？总得有个理由吧？柏渔，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柏渔被他追问得更加慌乱，脑袋里一团乱麻，既为陈默感到难过，又被程居敬的执着弄得无措，自己心里还堵着刚才那番关于“Beta和Alpha”的残酷论断。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圈反而微微有些发红。
　　“我、我不知道……你别问了……”他声音带上了点哽咽，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反正……你以后别来了……真的……”
　　说完，他不敢再看程居敬的反应，转身就想逃回宿舍楼。
　　“哎！柏渔！”程居敬看着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拉住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柏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宿舍楼陈默所在的那扇窗户，眉头紧紧锁起，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甘心。
　　“搞什么啊……”他挠了挠自己刺猬般的短发，低声嘟囔，“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他回想了一下柏渔刚才那欲言又止、眼圈发红的样子，还有那句“不喜欢别人打扰”……
　　忽然，程居敬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用力一拍大腿！
　　“哦——！！我懂了！”
　　他脸上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甚至有点……兴奋的表情？
　　“肯定是这样！”他自言自语，“老陈那脾气，又冷又硬，肯定从来没被人这么追过！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对，绝对是害羞了！”
　　“他肯定是觉得我太热情了，招架不住，又拉不下脸，所以才躲着我，还让柏渔来告诉我别来了……啧，这别扭劲儿！”
　　程居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陈默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根本就是一种另类的“害羞”和“不知所措”！
　　“行吧行吧，”他摸了摸下巴，非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像是被激发了更大的斗志，嘴角咧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欲擒故纵是吧？跟我玩这套？成！老子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宿舍楼，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兴味，仿佛已经看穿了某种“真相”。
　　“陈默，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他心情颇佳地吹了声口哨，转身，迈着轻快又坚定的步伐走了，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和期待。
　　柏渔几乎是逃回了宿舍，轻轻关上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混合着为陈默传递拒绝的尴尬，和自己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难过。
　　宿舍里，陈默依旧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侧脸的线条冷硬，丝毫不在意楼下的程居敬会有什么反应。
　　柏渔悄悄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走了？”陈默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他并没有转头。
　　柏渔吓了一跳，小声回答：“……嗯，走、走了……我告诉他……以、以后别来了……”
　　“很好。”陈默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柏渔低下头，手指蜷缩起来。陈默的冷漠和程居敬可能受到的打击，都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陈默之前那番话。
　　他偷偷看向陈默，对方已经完全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仿佛刚才那些尖锐的现实从未被提及。
　　柏渔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划开着屏幕，点开又关上各种APP，最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陆少哲的聊天界面。
　　界面还停留在昨天他到达学校后报平安的消息，陆少哲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他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嗯”字，又想起陈默说的“玩玩而已”、“新鲜感”、“Beta连玩物都算不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可有可无，来对抗陈默描绘的那片冰冷的、没有未来的黑暗。
　　他的手指颤抖着，在输入框里打下了一行字：【教授，您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打完这句话，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烫，心里充满了羞耻和自我厌恶，看啊，柏渔，你就像个眼巴巴等着主人回来的宠物，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方式确认自己的存在感。
　　他几乎想立刻把这句话删掉。
　　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因为紧张，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发送键！
　　消息瞬间发送了出去！
　　柏渔：“！！！”
　　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想要撤回，然而，几乎是同时，屏幕上方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陆少哲的回信快得惊人，仿佛一直拿着手机。
　　【不确定。研讨会后有晚宴。可能会很晚。】
　　冷静、平淡、陈述事实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也……听不出任何期待。
　　柏渔看着这行字，刚刚提起的那一点点卑微的勇气，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果然很忙，他的世界里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自己这点小小的期盼，根本无足轻重。
　　柏渔失魂落魄地盯着屏幕，眼眶又开始发酸。
　　而就在这时，陆少哲的消息又紧接着跳了出来。
　　【怎么了？有事？】
　　还是那样平淡的语气，像一个教授在询问一个普通学生。
　　柏渔的指尖冰凉，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没事，就是想问问您回不回来”吗？这太可笑了。
　　他咬着嘴唇，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第三条消息紧跟着抵达。
　　【如果饿，冰箱里有食材，自己弄点吃的。或者叫外卖，记账单给我。】
　　这条消息稍微多了一点……实在的内容？但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出于责任感的、程式化的安排和照顾。仿佛在说：安分待着，别给我添乱。
　　柏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结局，自己乖乖待在华丽的公寓里，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或许根本不会回来的人。而对方，只是在履行一种“饲养”的义务。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颤抖着手指回复：【没事了，教授您忙。】
　　发出这条消息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整个人趴了下去，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
　　看吧，柏渔，这就是现实。
　　而你，竟然还在期待些什么。
　　柏渔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大半天，像是被抽走了魂灵。中午和晚上都是陈默去食堂时，面无表情地顺手给他带了一份饭回来，放在他桌上，一句话也没问。
　　陈默自己的烦心事显然已经够多了，那个聒噪的体育生在校外课的时候肯定会蹲守陈默。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各自消化情绪的、沉闷的低气压。
　　直到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柏渔才像是被什么惊醒般，猛地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直播！
　　他已经连续错过两天“海边蓝桉”的直播了！那个能让他暂时逃离现实、获得片刻慰藉和安心的虚拟港湾。
　　这个念头像一针微弱的强心剂，让他勉强打起了点精神。他爬下床，洗了把冷水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到了电脑前。
　　点开熟悉的图标，进入直播间。柔和的补光灯下，“海边蓝桉”的身影如期出现。
　　今晚的'她'似乎心情不错，穿着一身慵懒舒适的针织长裙，长发微卷，妆容清淡，正一边操作着游戏角色，一边和弹幕闲聊。气氛比前几天要轻松愉快许多，'她'的嗓音透过电流处理，带着那份独有的沙哑和慵懒，偶尔还会被弹幕逗得轻笑几声。
　　【姐姐晚上好！】
　　【今天老婆好温柔！感觉像邻家姐姐！】
　　【姐姐姐姐！看看我！】
　　柏渔蜷在椅子里，安静地看着，听着'她'的声音，感觉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仿佛只有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才能喘口气。
　　他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挂着，看着'她'carry全场，听着'她'和粉丝互动。
　　游戏间隙，“海边蓝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对着麦克风轻笑一声：“哦？我们的小结巴A9终于来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柏渔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她'会主动cue自己。
　　弹幕也立刻跟上：
　　【失踪人口回归！】
　　【姐姐想你了！】
　　柏渔脸颊微热，手指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海边蓝桉”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很快又转向了其他话题。但柏渔的心却被搅乱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游刃有余、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御姐Omega”，又想起白天陈默那些冰冷刺骨的话，关于Alpha和Omega的天生一对，关于Beta的无关紧要……
　　一个压抑了一天的、带着点不甘和卑微求证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很久，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无数次，终于还是在一种混乱的冲动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发送了出去。他不敢直接问关于“Beta”的问题，只能迂回地试探：
　　【A9】：蓝桉姐姐……你觉得……Alpha、Beta和Omega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鸿沟吗？比如……在一起的话……】
　　问题发出去后，柏渔的心脏立刻狂跳起来，后悔和紧张瞬间淹没了他。他立刻把头埋了下去，恨不得把话撤回！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太蠢了！'她'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屏幕上的“海边蓝桉”读取弹幕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透过屏幕，仿佛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小心翼翼的问题。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直播间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然后，'她'才对着麦克风，用那性感的嗓音，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听起来带着点慵懒的调侃，却又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哦？我们的小结巴今天怎么思考起这么深奥的社会学问题了？”
　　'她'轻笑一声，继续道：“鸿沟？嗯……生理上嘛，确实存在，信息素、体质、社会固有认知等等，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没法忽略。”
　　柏渔的心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沉下去。
　　但紧接着，“海边蓝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洒脱：“但是啊——”
　　'她'拖长了调子，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所谓的‘天生一对’、‘命中注定’……听听就算了。”'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屑的嘲弄，“信息素匹配度再高，也可能同床异梦。生理冲动再强烈，也抵不过时间消磨和人心易变。”
　　“决定两个人能不能走下去的，从来不是什么第二性别。”'她'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这里——”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脑子和三观。”
　　“还有这里。”'她'的手指又向下，虚虚地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真心。”
　　“只要脑子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真心足够，愿意去坚持和付出。”'她'的语气变得笃定而强大，“管他是A是B还是O？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
　　“那些用性别差异当借口，说什么‘不合适’、‘没结果’的……”'她'嗤笑一声，下了结论，“要么是爱得不够，要么就是……懦弱。”
　　说完，“海边蓝桉”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重新坐直身体，操作着角色投入新的战斗，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妖娆：“好了，哲学课结束。打游戏打游戏！”
　　弹幕还在疯狂讨论：
　　【姐姐三观好正！】
　　【爱了爱了！】
　　【支持！爱情无关性别！】
　　【小结巴是不是有感情困扰了啊？】
　　柏渔呆呆地看着屏幕，看着那个重新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华丽身影，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她'刚才那番话。
　　“脑子和三观。”
　　“真心。”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爱得不够……或者……懦弱……”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击在他心上，发出嗡嗡的回响，与他白天听到的那些冰冷现实形成了剧烈的对冲。
　　‘她’的观点……和陈默的，完全相反。
　　所以……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陆教授他……是陈默说的那种……只是玩玩？还是……‘蓝桉姐姐’说的那种……只要真心就可以？
　　柏渔的心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