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清和雅月

28、归途

　　苏惟安站在机场的登机口，手里握着登机牌，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她的家乡离这里不算远，飞行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但这些年来，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迟回去的时间。

　　她不是不愿意见母亲，也不是刻意逃避，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从小就明白，母亲并不擅长表达爱。

　　她不是一个温暖的人，甚至在苏惟安看来，她更像是一个习惯了现实冷漠的生存者。

　　她们的关系，从来都不算亲密。

　　但这一次，她决定回去看看。

　　不是因为她期待有什么改变，而是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伤口，不是等待就会愈合的。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登机口。

　　下了飞机，熟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出口。

　　是苏惟明。

　　他穿着一件深色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她后，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姐，这里。”

　　苏惟安走过去，站定，看着他，语气随意：“你居然亲自来接我。”

　　“妈让我来的。”苏惟明笑了笑，“不过我也挺想见见你，毕竟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苏惟安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苏惟明随意地问：“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苏惟安拉开车门，坐进去，语气淡淡：“看情况。”

　　她还没想好会待多久，一切都要看这次相见的感觉。

　　车子缓缓驶出机场，苏惟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有些恍惚。

　　这个城市，是她成长的地方，但她对它的记忆，却总是带着一点遥远的隔阂感。

　　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客厅等着她。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毛衣，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听到动静，才微微抬头。

　　“回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冷淡。

　　苏惟安站在门口，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她放下行李箱，换了鞋，走进客厅。

　　母亲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走进厨房，语气随意地说：“饭快做好了，坐着等一会儿吧。”

　　苏惟安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客厅，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茶几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旧照片，是她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

　　她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照片里的自己，大约五六岁，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站在母亲身旁，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拘谨。

　　她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候的她，总是很小心翼翼地想要从母亲那里得到一点点温暖。

　　可惜，母亲从来不是温暖的人。

　　晚餐时，气氛有些沉默。

　　苏惟安低头吃着饭，母亲偶尔问几句她的近况，语气平静，像是在问一个普通朋友。

　　“最近在做什么？”

　　“在准备一个工作坊。”

　　“什么工作坊？”

　　“关于心理疗愈的。”

　　母亲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地点点头：“不错。”

　　苏惟安微微一愣。

　　她没想到母亲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你以前……”她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吗？”

　　母亲放下筷子，语气平静：“那时候不懂。”

　　她看着苏惟安，目光带着一点复杂的情绪：“现在，我多少能明白一点了。”

　　苏惟安心里微微一震。

　　她忽然意识到，母亲或许并不是不懂，而是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不允许她去懂。

　　她们曾经都以为，痛苦只能自己消化，情绪只能自己压下去，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伸出手去安慰。

　　可事实上，她们都错了。

　　她们不是不需要安慰，只是过去没有人教会她们如何去接受它。

　　饭后，苏惟安站在阳台上，夜风微微拂过，她听到身后传来母亲的脚步声。

　　“惟安。”母亲的声音轻轻响起。

　　苏惟安回头，看着她。

　　母亲站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这次回来……不是想问我什么吗？”

　　苏惟安看着她，心里微微一震。

　　她低头，指尖摩挲着阳台的扶手，过了很久，才低声道：“……你后悔过吗？”

　　母亲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你是指……当年的事？”

　　苏惟安点点头。

　　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后悔也没用。”

　　“但如果你问我，我有没有想过不让你经历这些……”她顿了一下，语气放得很轻，“……当然有。”

　　苏惟安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她曾经以为，母亲对一切都不在意，对她的伤痛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不是不在意，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母亲看着她，语气缓缓地落下：“惟安，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但至少，现在，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苏惟安的喉咙微微发紧，指尖收紧了一些。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色笼罩着她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

　　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不会因为这次相见就彻底改变。

　　但至少，她们终于开始走向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