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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宁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开始还能像他们一样全身心投入学习,但她很快就坚持不住了,脑袋越来越重,眼皮也像是被胶水黏住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瞌睡虫的怀抱中解救出来,宁衬立起课本,借着它的掩护四下张望,却发现除她以外,所有学生都还在学,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房灼华和陶梦也都装模作样的在看书。

      就连宁衬的前桌—月考比她低了整整四十多分的倒数第一,也撑着一张麻木的脸,机械地每隔一分钟翻动一页教材。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宁衬扫了他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练习题一眼,十道题有九道都是错的。

      听写错别字也层出不穷,一眼望过去宁衬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词。

      也不改,就晾在那里,下次估计还得错。

      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学习,有什么意义呢?

      宁衬默默转回脑袋,觉得书上的文字就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虫子,在眼里扭曲地爬行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教室的另一边角落,一个脸色惨白惨白,剪着不过脖子的短发的女孩子正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眼里流动着一丝丝的希冀。

      仿佛是绝境中的人看到了无尽的黑暗里透进来的阳光,即便只是一点温暖和希望,都能不惜为了回到正常明亮的世界付出一切代价。

      总算是熬到了晚自习结束,宁衬快速收拾好书包,起身往外走。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一个学生身形一晃,眼见着就要头朝下栽倒在地上。

      宁衬连忙扶住她,却发现她脸色青紫,眼下发黑,鼻子里和嘴角都开始冒血。

      宁衬吓了一跳,赶紧让身边的人去找校医。

      他们却仿佛早就司空见惯了这样的情况,没有一个人动,最后是陶梦小跑着去校医室,把人请来的。

      而校医看都没看学生的情况,像拎麻袋一样一甩手把她扛在肩膀上,就转身走了。

      宁衬不放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房灼华过来告诉她,校长找他们去办公室,她才收回目光,跟着其他几个人下楼。

      校长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头,他皮肤枯槁,头发蓬乱且灰白,老人斑就像是一颗颗豆子,沉甸甸地带着脸上的皮肉松弛下垂,宛若一只哈皮狗。

      “我的晚晚死之后你们是第一波凑过去看见她尸体的人,也一定看到了她胸前的名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保洁处理掉她的尸体?”

      校长的眼睛里布满了吓人的红血丝,声音就像乌鸦叫般粗哑。

      余俨和房灼华都不善于处理这种问题,陶梦便发挥自己的特长—睁着眼睛扯瞎话“我们不知道李容晚是您的女儿,更何况我们当时看见楼道里有尸体都吓坏了,哪里有多余的心去看名牌上的名字。”

      校长死死盯着他,浑浊的老眼仿佛要看到他的脑髓里去,将真实想法尽收眼底。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得和盘托出了,陶梦却天生对诡异恐怖的东西免疫般,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快一秒,无懈可击地,故作无辜地望着校长。

      “要是被我找到了你们和晚晚的死有关的证据,我会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的眼神怨毒,仿佛从地狱翻滚上来的岩浆,要将他们拖入暗无天日的永夜之地。

      陶梦不为所动,还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嘴贫“绝对不是我们,您大可以放心。”

      “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了?”从办公室出来,宁衬还有些惊讶。

      房灼华难得地表露了微许笑意,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道“是因为有余俨这个年纪第一在吧。这个世界上成绩就是准则,而且我估计每个学校都有分数线,过去了才能继续开下去。校长再独断专权,也不能拿一个学校开玩笑,毕竟除了被驯化的学生外,还有那么多老师呢,他们要是集体反抗,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说到这儿,原本有所缓和的氛围又重新低沉下去。

      无时无刻不在束缚,不在伤害孩子们的规则就像是鲜血淋漓的指路牌,告诉他们在这个人人都如履薄冰的时代,不可以有哪怕一秒钟的掉以轻心,否则就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难重来。

      陶梦低声嘟囔“这只老狐狸,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问我她的女儿到底是被谁杀的。我敢跟他说是只猫杀的吗?”

      宁衬建议道“我刚才看到靠墙的那面柜子里有很多档案,我们晚上潜进去,也许能找到一些资料。”

      房灼华赞许地看了宁衬一眼“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玩家了。”

      顺口的一句夸奖,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宁衬心里还是掀起了涟漪。

      她其实早该走了,现在的每分每秒其实都是在和系统设定的规则作对,卡它的漏洞,并且抱有侥幸心理地认为它不会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

      宁衬先前加入的副本,扮演的角色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甚至牵扯不到剧情主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这次,也许是初见时房灼华的灵光一现带动了蝴蝶翅膀的扇动,在无声中被改写。

      往前推进的默剧在导演和演员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剧本,原有的一切推翻重写,既定的轨道改变了方向,通往未知的迷途。

      而且近距离接触玩家,参与副本感完全和之前不一样,就好像肩膀上也背负了一份沉沉的责任。

      到现在,宁衬也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通过这个副本,并且找出背后的真相。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四道黑影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带头的那个个子最高的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银光。

      经过几天的相处,三个人的脾气秉性宁衬多多少少也有了解。

      房灼华性子偏柔,待人温和耐心。余俨冷静理性,就像无时无刻不在以高密度,高清确旋转的齿轮,不容忍哪怕一分一毫的微小差错。

      他们两个都是关键时刻靠谱,镇定,能很快权衡利弊,分析出最佳答案带领身边的人找到谜底的组织者。

      而陶梦和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在越紧张的环境下话越多,比如说现在,他就跟闲不住似的滔滔不绝。

      “你怎么从校长口袋里拿到钥匙的。”他问余俨。

      余俨在黑暗中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随机技能卡牌,隔空取物。”

      “厉害,还有吗?能不能送我一张?下次还给你。”

      房灼华小声提醒“你还记得吗?已经欠了阿俨十张普通技能牌,两张特殊技能牌了?”

      “亲兄弟怎么能明算账呢,以我们两个的关系......”

      “翻两倍,连本带息。”余俨瞅了瞅表情讪讪的陶梦,干脆地言简意赅”

      “终究是感情淡了。”陶梦长叹一声,故作坚强地摸了摸眼角。

      余俨和房灼华就看着他演,也不阻止。

      宁衬跟在后面,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眼里不自知噙了笑意。

      个性迥异,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却正好互补,就像是三根具有无限潜能,却永远踽踽独行的平行线,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由于某种巧合,组成了坚不可摧的三角形。

      说着说着话,校长办公室也到了。

      余俨将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门被谨慎地推开。

      几个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来的房灼华先打开灯,又细致地合上门。

      这所学校的门都是特制的隔音门,足有平常的两块木门板厚,而且是铁质的,能隔绝里外的光线。

      相当于只要进来了关门,并且没有人从外面过来特意开门的情况下,他们的行动是绝对隐蔽的。

      应该是做过很多回这样的事情了,都不需要人指挥,他们就自动分散开,去到房间不同的几个角查看。

      办公室本来就不大,他们三个速度又快,立即包揽了所有位置。

      宁衬没活儿干,只好跟在他们身后翻一些犄角旮旯,连蟑螂都不太可能光顾的地方。

      “这里这里!”六七分钟过去,只听陶梦难以按捺住兴奋地低声叫道“新生入学名单。”

      几人立刻围过去。

      陶梦将蓝色的档案翻开,抽出几十张纸在地上摊开。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学生的个人信息,甚至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不仅有二寸的冠冕照,基础的生日,原来的学校等等,就连喜欢打什么游戏都标的一清二楚。

      “来,一人分一点,找到含有关键词的名字就好了,然后我们一层一层地筛查。”

      “这么大的工作量?我们得找到天亮吧。”陶梦一边抱怨一边拿了一大摞。

      余俨说“不用,找特征能对的上的,女生,成绩在中下游,长相没什么记忆点,这个副本挺懒的,大多数无关紧要的人信息都给的很模糊,也不排除“主角”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过。”

      其余三个人点了点头,按照他说得去办。

      宁衬分到了四张,她蹲到墙角—一个与她而言莫名很有安全感的地方,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几个人一起工作的效率本来很快,更不用提那些一上来就可以排除,经历十分精彩辉煌,拿过市级省级奖项和三好学生的人。

      他们很快就确认了一个名字。

      方隐。

      陶梦念出她的基本信息“十七岁,父母三年前离异,跟随母亲生活,性情沉默孤僻。原先成绩不错,现在在学校里的排名一落千丈,对学习的热情很低,而且多次说出一些活着没意思之类的混账话。她母亲怀疑她曾多次和班级里的男生存在不正当关系,包括......”

      越读下去,房灼华的眉头蹙得越紧,直到那几个不堪入耳的字落入耳中,它们像两条毛毛虫似的抱在一起。

      陶梦握紧了拳头,抿了抿唇,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能说这么过分的话?是亲女儿吗?”

      余俨说道“是把对于前夫和婚姻的不满和痛苦转移并且发泄到了方隐身上。”

      房灼华深吸一口气“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我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该恭喜她。”

      不被任何人期待,祝福,不管是生存还是毁灭都像是一株小草的存在与否一样,对世界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样的人生,对于一个年仅十七岁,正值多疑敏感的青春期,最需要肯定和关爱的少女来说,是何其的沉重。

      简直是无妄之灾。

      这时,宁衬又有了其他发现。

      她在书柜的底部,紧贴着最后一块木板的位置,揭下了一张被透明塑料保护起来的照片。

      这是一张合照,应该是公开课时的录像,整个班的人都入了镜。

      他们都在低头做笔记,摊开的书因为多次翻阅边缘已然翘起,死灰色的校服黯淡的像一块块塑料,压着学生们单薄的肩膀。

      宁衬随意用手指抹掉上面年深日久沾上的灰尘,看了两眼,在最后一排的最边缘看见了方隐。

      不难看,但称不上漂亮;不胖,也没有骨瘦如柴;表情不欢快,却也算不上难过。

      和余俨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记忆点。

      即使宁衬刚看过她的脸,但甫一转开视线,就又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这使宁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要知道,宁衬的眼睛自诞生以来就像扫描雷达一样堪称过目不忘,只扫过一眼的知识也能像打下烙印般清晰而完整地复制到脑子里,并且在下一次需要运用时自动浮现。

      “你们来看看。”宁衬叫其他几个人。

      他们围拢到她身边,少顷显然也发现了照片的异常。

      “好奇怪啊。”陶梦疑惑地敲了敲脑袋“你们也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吗?”

      房灼华点了点头。

      陶梦舒了口气“那就行,我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呢,这可不行,我还连女朋友都没谈过......”

      这人的絮絮叨叨没有打断余俨的思绪,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房灼华和宁衬心有灵犀似的直直望着他。

      片刻,余俨定定的目光收回来,肯定地说道“我见过这张照片。”

      “在学校的宣传栏上,贴着这张照片,底下的介绍写着:优秀班级展示。”

      方隐在办公室的照片中站在角落,但余俨分明记得宣传栏照片的这个位置是一片沉郁阴影。

      他把这点不同和三个人说了,他们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有人在意,关心的人不就像永远隐匿在人群背后的影子,像鬼魂一样照不到阳光。”忽然,陶梦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喃喃。

      宁衬补充“只有别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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